只可惜……

所謂迷魂術，不過就是頂級的催眠術。

我的意志同常人不同。

他信手拈來的迷魂術，也就只夠掀起這點情緒上的波瀾罷了。

我乖巧聽話。

從來不是因為什么迷魂術。

而是，我愿意。

但顯然，幕離不理解這點。

他只微微一頓，微涼的手便握住了我覆著他眸子的手，沉聲問著。

“既然了得，為什么現在它卻起不了作用了呢？”

“你曾說過不會因為任何外人疏離我，為何現在又要離開我？”

聲音悠遠，讓人心神恍然。

一不留神，又想要沉溺其中，予取予求。

“師父，你還是不要再催動迷魂術了。”

“不管通過眼眸還是聲音，對我都沒用。”

我抽出自己的手，直視他惑人的眼眸。

沒有半點躲閃的意思。

幕離錯愕：“怎么會？明明在藥鋪……”

我輕勾嘴角，眼角眉梢皆是嘲諷。

“第一次，你是成功了。”

“倘若你有那么一點點了解我，就該知道我是從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可是，他連這一點點的了解，都沒有。

我不想再多說。

輕靈地側身飛過他，向出谷的方向而去。

誰知，幕離突地從身后將我擁住，低喃道。

“別走，言兒！”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五年了，你還沒能記起我嗎？”

語氣之懇切，讓人動容。

我的嘴角彎起弧度，眼淚卻瞬間涌了出來。

淺言。

淺言。

全都是淺言。

不管我重申幾次“我是岸汀蘭”，都是無用功。

我的心再次冷了下去。

將他的手松開來，背對著他輕聲道。

“師傅的話是什么意思，汀兒不懂。”

“我知道你是言兒，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為什么他那樣傷你，你還是寧愿留在他的身邊？你那兩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不再如往常的平靜。

果然，這世上，能夠讓他失去分寸的人，叫淺言。

也只有淺言。

我的眼眸閉了又睜，才勉強壓下心頭的情緒。

自嘲地擦了腮邊的淚，回過身來，直視著他，語氣冷淡至極。

“我想，你從一開始，就把我認錯了。”

“我只是岸汀蘭，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我很抱歉，讓你花了五年的時間得出一個錯誤的結論。我有預感，淺言現在就活在某個地方。你該做的，是找到真正的她。”

如果，她對你真的那么重要的話……

我解釋得足夠清楚了。

幕離卻只是疑惑地瞇了眸。

“不會的！言兒的模樣，化成灰我也認識！況且，除了言兒，我沒有見過任何女人有那樣的戾氣和殺氣。”

“哈哈哈哈……”

我狂笑出聲，連眼淚都差點笑了出來。

“認識模樣有什么用？”

“如果她的靈魂已經換了具身體，你還認得出她嗎？”

幕離身子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下一瞬，我的脖子已經被他微涼的手鉗住。

“你把她怎樣了？說！”

他厲聲問著我。

素來清絕溫潤的臉，此時猶如羅剎般兇狠。

我依舊在笑。

笑得連月光都失了色。

眼淚卻一滴滴地落到他的手上。

我能把她怎么樣？

倘若早知道，會有現在這樣的場面，會遇上這么個人，我寧肯，前世就徹徹底底地死在槍林彈雨之下。

連靈魂，也不剩下。

許是我的笑激怒了他。

他一甩手，將我丟到地上，冷冷地問道。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曾替我救活一個女孩的命，我現在還你一命，很公平，不是嗎？”

我輕笑著，站起身來，拍拍衣上的塵土，平靜答道。

他的眸光涌動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才略一垂眸，無奈地嘆了一聲。

“你果然不是言兒。”

“言兒她從不會像你這樣善良。她所要的便是全部，是世上所有的好。”

話語里說的是不好。

聲音里卻滿是寵溺。

我聽得厭煩，直接撇開頭。

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無所謂地彎了彎嘴角。

淺言任性霸道。

那是因為有人愿意給她全部。

縱使淺言有再多的不好，在他的眼里，也都是好的。

而我不同。

自由、感情、未來……

我的一切，全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自然沒有像她那樣肆無忌憚的資格。

幕離似乎沒了耐心同我耗。

等不到我答話，便自顧說了下去。

“不管怎樣，你進了逍遙谷，那就生是逍遙谷的人，死是逍遙谷的死人。你不可以離開我，永遠都不可以！”

他臉上浮出惑世的笑顏。

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魅。

目光飄渺地看向遠方，聲音已經是冰到極點。

可惜，我不吃這套。

縱是在前世的高科技時代，我都能夠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組織。

如今身手是大不如前。

但練就了一身絕頂輕功，只是逃出去而已，綽綽有余了。

只不過，在于我想與不想罷了。

前世的組織，握在某人手里。

我不想反他，才心甘情愿為組織賣命。

而幕離，用跟某人一樣的眸子蠱惑了我。

我逃不開這雙眸。

所以，妥協了五年，蟄伏了五年。

但現在，我決定離開了。

這一切自然也就不再重要了。

身子往后輕輕一躍，已到了三尺開外。

我嗤笑問他。

“你以為，你能留得住我？”

“所以，那些孩子的命，你也不打算要了嗎？”

幕離不溫不火地隔著夜色與我對視著，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冷淡地接下了他的威脅。

“你想把他們怎么樣？統統都殺了嗎？”

“殺了？”見沒能威脅到我，他眸子一瞇，卻又隨即笑開，“倒不如做成藥人，天涯海角追殺你來得好。”

我心下一頓。

做成藥人？！

他是認定了我會心軟嗎？

可惜我前生從尸山血海里走出來，在目標之外，早已學不會心軟。

在意孩子們。

盡心盡力地讓孩子們過得更好。

對孩子們抱著歉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讓我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想救贖的。

從來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我略一挑眉，臉上毫無懼色。

“那我也不介意，親手殺了他們！”

“……”

幕離顯然沒有料到我的心狠起來會如此凌厲，愣了好一會兒才道：“還以為你有多善良，原來不過如此。”

我無可辯駁，直接轉過身去。

“你要對他們做什么，隨便你。”

“但，不要讓我恨你。”

語罷，便大步向大路走去，不再理會身后之人。

幕離也不再做過多的牽扯，只淡淡提醒著我，“記得每月十七回逍遙谷來。否則，不出一年，你便會毒發身亡。”

我沒再應話，只是繼續趕自己的路。

這條命能否留下，靠得不是老天，不是師父。

靠的是我自己。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我能靠的，似乎都只有自己。

我也知道，今日與君一別，或許就是一輩子。

但我，落子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