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經歷過生死，諾諾更覺得珍惜眼前，活在當下是多么的重要。諾諾想起管局長說過的話，決定重新拿起筆，嘗試著用稿件來書寫這生死一幕，記錄英雄最后的閃光，這也曾是諾諾曾經最想做的，用文字說話，做一名記者。而現在，她要做的或許更有意義，她要記錄的是一個個鮮活的例子，一場場動人的救援行動。

重回市里，想起當初剛要啟程的旅行，突然的電話，還有生死救援，一切像是一場場夢一般在諾諾眼前情景回放，還有什么比這一場旅程更為驚險，更為深刻，還有，還有，身邊的他。

諾諾走著想著，一下子撞到了路人身上才回過神來，仔細一看：“許道格！”

許道格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淡淡地說：“哦，是向諾諾。”

“真是巧，現在工作還好吧？”諾諾客氣地寒暄。

“哦，挺好的。”許道格面無表情地說：“有點事，先走了。”

“哦……”諾諾站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許道格已經消失在路盡頭，為什么他現在這么冷漠，好像怕和我說話一樣？

生活還是要日復一日地向前滾，大雨過后，單位依舊還是恢復到以往的狀態，因為時間永遠不會等你想明白再走。這天諾諾正在陽臺澆花，甄局長突然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諾諾，陳默請了病假，這份通告由你發一下吧。”甄局長隨和而不容質疑地說，諾諾卻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抑氣氛鋪面而來。除了服從，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諾諾點頭接過甄局長手中的一疊文件，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辦公室，諾諾仔細地看了一遍，原來，這是一份通知書，省局打算將上回補給大家的工資差額全部轉成了醫保，打在職工的醫療保險卡上，公示后如無異議一周生效。這可是件棘手的事情，上回才是晚一個月發，全體員工已經是不依不饒，這回不發現金，打在了醫保卡上，解釋不好，恐怕又是一場暴風驟雨。

諾諾明白，這是件老鼠鉆風箱－－－－里外不是人的事情，可是諾諾也只得趕鴨子上架。她拿著文件來到局辦公室，黎主任依舊巍然不動地看著報紙，那一縷清茶依舊飄香。

“黎主任，甄局長下發的文件，您過目一下吧？”諾諾試探地問，慢慢地把文件放到了黎主任的桌前。

黎主任把頭一歪，老花鏡從鼻梁上滑到了鼻頭，露出他滴溜轉兒的小眼睛，瞟了一眼諾諾，撇著嘴說：“這事兒我知道，甄局長和我說了，交給你辦了。”說完，又把他那機靈的小眼睛挪回報紙的版面，抿了一口茶。

“可是…您看，這件事是不是交給辦公室來辦更妥當一些呢？”諾諾仍然不死心，她知道這個燙手山芋的威力。

“甄局長既然交給你辦，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你就不用推脫了。”黎主任沒有再把目光從報紙上轉回來，只是悠悠地回復諾諾的話。

這是理事兒的節奏么？為什么要叫黎實，除了拍馬屁，你理事過什么事兒啊！諾諾心中恨恨地想，只是事情還是要辦的。

正巧馬股長又上來找車鑰匙，自從司機被擠走以后，他只能自己開車了，這充分說明一件事情－－－技多不壓身，他看見諾諾拿著文件站在黎主任面前，好像明白什么似的，問道：“諾諾，怎么了？”

橫豎是一死，諾諾小聲地擠出幾個字：“科長，看文件。”

馬科長一把抓過文件看了起來，正如諾諾所料，馬科長的眼睛越瞪越大，拿著文件快步走下了樓。

一到自己的辦公室，還沒坐上寶椅，馬科長已經忍不住罵了起來：“太TM缺德了，這是想讓我們都得病不成。”伏在桌上寫東西的張隊抬起頭看見馬科長漲得通紅的臉，慢條斯理地說：“怎么了？”比起馬科長的火爆和雷厲風行，張隊像是潤滑劑，調和著氣氛，緩沖著斗爭。

“你看看，這錢也有你的份兒。”說著，馬科長把文件甩到了張隊的桌子上。

張隊看完了文件，笑著對馬科長說：“這總比不發的好，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氣也沒人理你呀。”似乎這個時候，也只有張隊敢這么跟馬科長開玩笑了。

馬科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跳上寶椅，依舊把手指在桌子上來回敲打，他突然往后一靠，仰頭望著天花板，嘴巴撅著，眼睛不停地轉動。張隊看著馬科長，若有所思地說：“我看這樣也挺好的，醫保也是可以刷卡的。”

馬科長沒有理睬，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郝科長還在辦公室上著網，看到馬科長匆匆走進來，很是驚訝。雖說同在一個單位，但是他們倆卻是很少聚在一起的，但是這次，馬科長知道這次郝科長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老郝，忙著呢？”馬科長先開口了。

“嗯，老馬，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郝科長站起來倒水，他清楚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馬科長肯定是要說點什么的。

“這次發補工資的事你知道不？”馬科長試探地問。

“上回之后就沒消息了不是嗎？”郝科長把水遞給馬科長，“這回又怎么說？”

“改成打在醫保卡上了，挨千刀的，不生病誰用醫保呀。”馬科長說：“這次你補的最多，照例說這事你最有發言權。”

“那有啥辦法？”郝科長說著，翹起二郎腿，點上一根煙。

“你就放棄了？甄可恨是市里派來的，不存在補工資，他自然不會管，如果你不爭取，那這錢咱只有死了才能用咧。”馬科長弓下腰，小聲說。

“照馬科長說，怎么爭取？”

“當然還是得甄可恨出面，他是市里的人，說話自然比我們有分量。”

“這事都已經這么定了，還能怎么爭取？他肯定也沒辦法。”

“既然是通告，那就是說還沒有發，在看我們的態度，要不然他直接發了就行了，還調查啥子？”

郝科長思索了一下，說：“文件在哪里？”

“在我那，我這就給你拿過來。”馬科長起身離開了。

看過文件后，郝科長在辦公室里踱著步子，他又點上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神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緩緩地吐了一口藍煙，正巧諾諾從窗前經過。

“諾諾，你來一下。”郝科長突然看見了諾諾。

諾諾還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叫到了郝科長辦公室。

“聽說這次的文件是你負責傳達的？”郝科長故意不經意地說。

“哦，是的，陳默請假了，甄局長叫我把文件拿給大家看。”

諾諾老實地回答。

“那甄局長的意思是征求大家意見嘍？”郝科長隨意地把煙叼在嘴里，目光卻死死地盯著諾諾，留意著她的表情。

“他沒有說，只是說要我傳達給大家知道。”

“然后呢？”

“估計就會按通告那樣吧。”

“那要是大家反對呢？”

“……”諾諾知道有人肯定會不同意，只是沒想到這話會是郝科長來說。

“我看這份文件前面是不是還要簽字才能證明已閱？”

“嗯，是的，不過我剛才已經給馬科長看過了，他也沒說什么。”

“哦？”郝科長不緊不慢地說：“他說同意了么？”

“他什么也沒有說。”

“我看這個文件還是有點問題，你是不是應該再問問甄局長？”

諾諾不太明白，下意識地說：“問什么？”

“本來該發的錢為什么要轉到醫保上？”

“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要問清楚呀。”說著，郝科長把文件遞給諾諾，“你問清楚了再拿過來吧。”

諾諾只好拿著文件去找甄局長，正巧甄局長在辦公室。

“領導，這件事是不是可以交由辦公室來處理呢？”

“怎么了？”甄局長抬起頭看著諾諾。

“嗯，收發文件不是一直是辦公室來管么？”諾諾不知道這個死局怎么解。

“陳默請假，黎主任年紀大了，你說還能指望誰呢？”

“不是還有別人么？”

“玲瓏說自己很忙，這段時間辦公室也是全靠她一個人扛，你看，身為一員，你也該多擔待一點不是么？”甄局長一改平時的嚴厲，居然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但是……”諾諾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甄局長的親切打敗了，甄局長走過來，拍怕諾諾的肩膀，小聲地說：“柳塵(那個神秘女人)是外人，這些重要的事情還是要自己人辦我才放心啊。”

“可是他們都不簽。”諾諾委屈地說。

“哦？不簽？誰不簽？”甄局長馬上直起腰來，又換上那一貫的嚴厲。

諾諾馬上意識到剛才可能說錯話了，只得緊張地往回圓：“沒，我想他們可能會不簽。”

“又是馬跑跑在里頭攪和是吧。”

“沒，沒有，他沒說什么。”

“那是誰？”

“……”

甄局長低垂著眼睛，大腦高速運轉，使得本來就不多的頭發更加聰明絕頂：“你是說郝帥？”

諾諾一直低著頭，一聽郝科長名字，本能地抬頭，這一幕怎么能逃過甄局長的眼睛。“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甄局長說。

“不是郝科長。”諾諾又多說了一句。

“那是誰？”

“……”諾諾怎么開口，不說事情辦不下去，說了得罪的可不止一個人，“他只是叫我問問。”

“問什么？”

“…為什么工資打在了醫保卡里。”

“你先回去吧。”

諾諾真是越說越錯，一個餅圓成了包子，內容太多呀。剛一走出甄局長的門口，諾諾看見正在澆花的柳塵。柳塵自顧自地擺弄著，好像沒有看見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