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微風緩緩撫過河面，玉般的河面泛起了陣陣漣漪。一道又一道微波輕輕拍打著秦淮河畔，浸濕了河岸也浸濕了那顆紅顏心。

依舊是那身青色的羅裙，衣袂在微風中緩緩起舞，仿若一朵又一朵青色的蝴蝶在花中蹁躚。萬千的青絲松松挽起，烏黑的云鬢上只插了一只雪白的玉簪，未曾挽起的秀發在風中飛揚。墨色的發，青色的衣，雪色的簪，最最簡單的裝飾卻修飾出了她那一身出身世家的風儀，盡顯她絕代的風華！

也許，只有在白日，她才能再一次做回那太湖邊上的秦煙柳吧！不必插上那華貴的步搖，不必穿上那輕盈的紗衣，不必掛上那違心的微笑，只做那個清清淡淡卻無拘無束的秦煙柳。

抬起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望了望那漂浮的白云。那里有她的爹娘??！有她那溫馨的家??！明明在孝期里的她，偏偏要拾起琵琶，掛上微笑，彈出那一首首動人的曲調，唱出那一闋闕優美的詞章，只為了取悅他人，只為了爭得那一方生存的天地，為了自己，也為了絮兒，卻還要維持那最后一絲清高，保住那唯一一抹清白。她又怎會不明白，身陷紅塵的自己又哪里還有清白可言，秦家的門楣自她離開秦府的第一步起就已經辱沒了，只是這是她最后的底線，自小的家教使她無法向其他風塵女子一樣將自己的身軀奉獻給那一個個沉迷酒色人來褻瀆，只為了那可憐的銀兩。她是秦家的女兒，她有她的堅持，有她的驕傲！

“看，那不是那個煙柳姑娘嗎？”一道尖利的聲音劃破了這難得的寧靜。煙柳微微苦笑，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自從昨晚之后，短短幾個時辰里已經不知道被挖苦了幾次了。便是離開她們，到著河邊來也躲不掉?！翱刹皇菃?，不就是那個稱呼瑤姑娘‘莫姐姐’而且第一晚就收服了那個神秘客人的姑娘嘛?！绷硪粋€尖細的女聲附和道?！皣u！你們輕聲些，要知道人家可是咱們畫舫如今最受歡迎的姑娘。不光瑤姑娘另眼相看，便是那些客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都被她昨晚那一首《武陵春》迷惑了。小心被她聽見，晚上在那神秘客人耳邊吹吹枕頭風，你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泵髅魇悄懬拥脑?，可那話里話外的張狂與不屑卻是一清二楚。“切！你也太膽小了。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只知道吹枕頭風。人家可清高著呢。你沒聽說嗎？人家可決心做個賣藝不賣身的藝妓呢！哪像我們吶，只能靠這一身本事留住客人。人家只要撥撥琴弦，唱上兩句就可以了?！庇质悄莻€尖利的聲音?！敖憬氵@回可說錯了。光唱上兩句可是不夠的，還要順便裝裝可憐，就不知道多少就被她的聲音還有那一張楚楚可憐的臉迷住了。”尖細的聲音馬上接道?！昂?！你說的好聽，你做一個給我看看??？這種狐媚子方法呀，也就煙柳姑娘能用用了，咱們畫舫里其它姐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嘍！”說罷，又幽怨的嘆了口氣。“姐姐可不必妄自菲薄，姐姐的本事地位咱們姐妹誰不知道呀！瞪眼的只是我們這些沒本事的人而已。再過幾日，我們就只剩下獨守空閨到天明的份了。唉！姐姐回去不？我可是要回去的了，咱們可沒有煙柳姑娘那么清閑。我回去好好畫畫妝，也許還能多留張公子幾日。多賺些銀兩呢！”“唉！走吧走吧。咱們都是俗人，沒有這附庸風雅的福分呦！”三個人揚長而去，目的似乎是達到了。

煙柳微微嘆口氣，蹲下身將手浸在河水里，感受著那一份清涼。她不是不在意，而是不屑與去爭辯這些。公道自在人心，她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了。管其他人說什么呢！如果她也去分辨豈不是與這些人一樣了？清者自清，她有自己的原則，如果事事都去爭辯又有什么意思呢，只要不觸犯她的原則，全當沒聽見就好了?！懊妹玫故呛脷饬苛??！蹦幾詷溆爸芯彶阶叱?。煙柳連忙站起身，掏出絲絹將手擦干，微微一福：“莫姐姐。”莫瑤拉起她，笑道：“妹妹真是好氣量，若是我可再也忍受不了的?！睙熈⑽⒁恍Γ骸斑@有什么，不過是些閑言碎語罷了。又有什么可在意的。若是事事都去計較可不是要累死的。”莫瑤一怔，隨即笑道：“妹妹果真和常人不一樣?！庇掷藷熈氖值溃骸懊妹梅判?，妹妹不在意，我可是要替妹妹出氣的?！睙熈Φ溃骸敖憬憔褂蘖瞬怀?？姐姐若是替煙柳出氣，煙柳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蹦廃c頭笑道：“也是，我竟疏忽了。”話鋒一轉又道：“妹妹可知道昨日那位公子的身份？”煙柳搖搖頭，道：“不知道。我沒有問?！蹦幝勓裕娴溃骸懊妹镁故菦]問的？”煙柳笑道：“自是沒有。騙姐姐做什么？他既然不說，我又何必去問？他若把我當朋友自然是會告訴我的，我要是問了不過胡謅一個假名與了我罷了，也沒什么意思?！蹦幝勓?，笑得直不起腰。爺呀爺呀，你若是知道煙柳妹妹這么說，那面具下的臉該是怎樣一個表情呢？

其實，昨日晚上水浛回到客棧想來想去又吩咐了隨從回畫舫一趟，轉告莫瑤不準讓煙柳賣身。莫瑤當時便笑成一團，想不到自家主子還有這樣的一面。當時便讓隨從回去轉告水浛；爺放心，莫瑤謹遵爺的吩咐。原本莫瑤便極喜歡煙柳，要了主子的吩咐，自是更加關注煙柳。煙柳本就十分感激莫瑤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出手幫了她。一來二去二人竟成了極好的姐妹，以至于后來水浛出征沙場，因為不放心煙柳在景王府的安全，竟將莫瑤從秦淮調回京城陪伴煙柳。當然，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