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下午，因?yàn)榛丶姨_心的緣故，我在【望瑤仙境】來來回回亂翻，搞到最后就連好脾氣的夭然都對我無奈了，并說如果我每次外出回來以后都會將家里洗劫一番的話，他發(fā)誓再也不帶我出谷了。

我被這話威懾到了，吐了吐舌頭淚汪汪地看著他，然后……有繼續(xù)東摸摸西看看。

話說我雖然手賤，但是也不是全無收獲的。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居然在夭然的臥室中扣出了一把很高檔的瑤琴，以及我當(dāng)時掉下來時穿的衣服。衣服早已經(jīng)被夭然洗干凈了，不過讓人驚喜的是居然在衣服的下面找到了那只從子須那里訛來的精囊，里面什么都沒有，除了一朵風(fēng)干了的鳶尾花。

我手指拂過那因被風(fēng)干而變成深紫色的花瓣，猶如被一股電流通過。打了一個寒顫。

我將那只錦囊收進(jìn)懷里，然后抱著瑤琴‘蹬蹬蹬’地跑到在樹下喝茶的夭然那里去了：

“大神哥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居然是金絲楠木的琴誒。可是我怎么從來就不知道你會彈琴呢？”說著把那瑤琴放在夭然的面前。

他到略顯意外，放下手中的茶杯。玉指輕輕拂過那七根琴弦，撥響了一根，一聲清脆的聲響瞬間回蕩山谷，縱使是我這種對琴的好壞并不是怎么清楚的人也能看出這是一把絕世的好琴。

“不想小鶴居然把它都翻出來了，看來為夫的所有秘密你都已經(jīng)窺破了呀。”

我‘嘿嘿’地傻笑了兩聲，為他那句‘為夫’：“我從來都沒見過彈過琴啊。家里有這么一件寶貝，大神哥哥你琴技應(yīng)該不爛吧。”

“過去這里只有我一個人，彈琴是需要知音的。”

我一下子來了勁，跪倒他身邊搖著他的胳膊很無賴地撒嬌：“大神哥哥，知音就在你面前，你就給我彈一首聽聽吧。”

“小鶴莫搖，我彈便是了。”于是輕撥了一根弦，婉轉(zhuǎn)連綿的琴聲從他指間一瀉而出，源遠(yuǎn)流長，不絕如縷，沁人心脾。

霎時，他的琴聲急轉(zhuǎn)而下，手法愈來愈快，若方才的是泉水叮咚之行，那么現(xiàn)在就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勢。宛若一掛冰雪融化的瀑布，經(jīng)過一個冬天的蓄勢待發(fā)，奔流直下的聲音。

在一連串琶音和高難度掃音之后，琴聲戛然而止。

【望瑤仙境】又歸于沉寂。只是而然聽見一只鴻鵠飛過的聲音。

‘啪啪’。我從無限享受中回來以后就連忙拍手：“大神哥哥，我真佩服你，這么好的技藝居然能藏那么久，虧你也憋得住。”我給他倒了杯茶，獻(xiàn)媚道：“喝一口潤潤嗓子，一會兒繼續(xù)彈。”

夭然接過茶杯的手抖了抖，良久吐出四字：“貪得無厭。”

我很狗腿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嘿嘿，謝謝夸獎。”

“你就不想問問方才那首曲子所謂何名嗎？”

“怎么不想？叫什么名字啊？”

“你猜。”呀呵，這家伙一定是跟我混就了，居然被我夸兩句也學(xué)會得瑟了。

“嗯……”我支著下巴想了想：“我覺得應(yīng)該是類似【覺曉】或者【初春】的吧。”

“好生聰明。”他又彈了一下我光潔的腦門：“此曲名【初春覺曉】。”

唉，誰讓我是女主角呢？我早就有覺悟了，隨便蒙出來的話都能猜中，唉，真是想低調(diào)也不行啊。

“現(xiàn)在，我可否向小鶴討要聽曲之資呢？”

“啊！”這家伙真的學(xué)壞了：“你知道我吃的穿的都是你給我的，我根本就是窮光蛋一個，哪有什么錢給你啊？”

他倒一臉不解地問我：“我只不過是問小鶴討要聽曲之資，怎么卻被你扯到錢上去了？”

好吧，我承認(rèn)自己庸俗了……

“那你要是么呢？”

“小鶴也為為夫彈一曲如何？”他講琴向我這里推了推，然后一臉很期待地等著我。我超無語地回望著他：

“你又怎么那么確定我會彈琴呢？”誰知道這孩子很淡定地回答我：

“因?yàn)槟闶俏夷镒影　！?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那么有信心？我移了移身子，盤腿坐于琴前，撥響了一個音，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最后目光落在夭然的身上，下定了很大決心后才啟齒：“那就彈一曲我友人教我的【鳶尾花】吧。”

幾個稀疏的音起，琴聲在指尖緩緩流淌，恬靜悠遠(yuǎn)，宛如昨最平和的心境。

驟時，幾個掃搖，就好似墜入了湖水的石子泛起了多少漣漪。自此，心弦亂已，那緩緩的哀怨，似是在控訴，又是在自嘲，琴聲依舊緩慢平和，卻不似起初幾個音律那般心無雜念。

最終，琴音愈來愈若，日漸稀疏，直至消失。

曲畢。

我看著眼前的寶琴，浮現(xiàn)在腦海中的卻是那把白桐落霞式梅花玉琴，我就這么坐著，看著，手悄悄地攥起藏在袖中的精囊，越攥越緊。

“大神哥哥，我要出谷。”緊握著的手一下子松開了，這樣的話我終于還是說出了口。說要忘卻的是我，說要記起的也是我；說不走的是我，如今說要離開的還是我。

這樣的人，連我自己都會唾棄。可是我不得不說，因?yàn)槲也荒芤惠呑佣阍谶@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我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有很多很多諾言要完成。而且，我更害怕將來有一天因?yàn)槲业脑蚨B累到夭然。他是個多么怕麻煩的人啊，江湖上那些打打殺殺，不適合他。

我鼓起勇氣，勇敢的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倘若一移開，我就會退卻。可是令我揪心的是我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慌亂，他從未有過的不知所措，他兩片薄唇勾起了一個弧度：

“好啊，我就知道小鶴是呆不住的人，其實(shí)我本來就打算回【望瑤仙境】落腳，明日我們就再出谷繼續(xù)游玩可好？”他話說得那么急，好似生怕我會打斷他：“素聞【珞棠】的花一年四季不分時令，不如去那里可好？如若小鶴不喜歡……”

“夭然，”我叫了他的名字：“我是想一個人出谷。”

終于，他停了下來看著我，就這么直直地看著我，一言不發(fā)。我被盯得心虛，起初還能勉強(qiáng)與他對視著，可到后來他那一向溫和無比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刀子般的目光，幾近要將我凌遲，我再也不敢看他，我承認(rèn)我怕，我怕看到這樣的夭然，我更怕去想是誰把夭然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可他卻突然收起那他那兩道凜冽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道凄美無比的自嘲的笑容：“無論我怎么做，你終還是要走。即便這樣我卻連用目光凌遲你一番看都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