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當所有人都難過的時候，唯獨我不可以在萎靡了，所以故意扯出了一個笑容大聲對在場的人道：“干什么呀！那個怪老頭只不過是云游成仙了，又不是死了，以后他還會回來看我們的，你們這么痛苦的表情算什么意思嘛！”

不做聲。

沒有一個人回答我的話。

第一次看著星之那雙淚眼迷蒙的大眼睛，他躲在母親的身后，默默地探出腦袋看著我。

“喂！”我不甘心地又大吼了一身。

“小鶴，”終于，姑姑出了聲：“我不知道師祖跟你說了些什么，但是對于師祖這樣修道的人而言，云游就等于死亡。”

‘轟隆’為什么我聽到了頭頂劈落的驚雷。

“而且，連遺體都無法留下。頓時化成了空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在座的所有人，震驚地無法言語。

那個怪老頭，居然騙我。

說什么【我不是死了，只是云游成仙了】。騙子，全都是在騙人。在看著我和夭然新婚以后就那么不負責任地走了，一聲招呼都不打，讓我，讓夭然，讓所有人都那么措手不及。

“小鶴，師祖走的太突然，什么都沒有交代。只在桌上留下了這封信，是給你的。”

我從姑姑受傷接過那份薄薄的信，上面寫著【紫丫頭】，我手一抖。展開，僅僅幾行：

【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要反悔哦，我答應你的事事成之后自會見分曉的。你現在定在罵我吧，無妨，這才是青春嘛，呵呵。休怪我之前騙你，我也是不希望你在【望瑤莊】的日子里一直用一種‘將死之人’的目光憐憫我嘛。夭然那孩子今后就交給了，聽老人一句良言，他遠比你想象中的要愛你。】讀到這里我抬眼偷瞄了一下夭然，看見他也在看我，就連忙收起目光，繼續讀信：

【【望瑤莊】這些年來有我庇護起不了什么大波瀾，但之后的事我就再也無法插手了，之后就請紫丫頭多費心了。還有，倘若你今后遇上了一個名叫忘芬的人，請代我向她問好。】

下面的署名是‘墨云之’。這應該是那個怪老頭的名字吧。

我折好信，將其放入懷中。閉了一小會兒眼睛，然后對夭然笑道：“我們回院子吧。”說著伸出手，要他攙我。我怕自己沒力氣，看了師祖的信以后，我頓時覺得自己或許沒有辦法繼續像現在這樣吃吃喝喝，在夭然身邊做個小藥童，在他的庇護下過著米蟲般的日子了。壓在我身上的擔子遠比我想象中的要重，不過就像我當初跟那怪老頭說的‘我早就有做主角的覺悟了’。逃避放在過去或許還行的通，但如今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了。

夭然也不問我那信上寫的是什么，只是用他溫暖的手握住我，在任何我需要他的時候讓我有一處靠的地方。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牽著我離開主殿了，每次離開的心情都大不相同，但是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卻從來沒有變過。

從主殿回來以后，我一個人坐在庭院里發了一個上午的呆，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有些夭然想得到，有些他可能永遠也想不到。

而夭然幫我擋掉了放心不下的姑姑和星之，他自己也不來打擾我，許是因為太了解我了，又或許他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一個上午，我們兩人，一個院外，一個屋內，縱然抬頭就能相望，卻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中午用膳時，夭然才從院外為我拿來了一些菜肴，我們才又說上了話。

“不問我那信上寫些什么嗎？”

“不了，待你想說的時候再講吧。”他為我斟上茶：“不過，那信中應該是提到我了吧。”

“嗯，師祖他老人家讓我好好照顧你。大神哥哥你可要讓我省點心啊，我這個人可是日理萬機的。”

他聽了這話終于露出了笑容：“如此，師祖還真是了解我們吶。那以后就有勞小鶴多費心了。”

我接過茶一飲而盡，很豪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說，好說。”

可是，我們之后又無話可說了。

過了一會兒，夭然兀自說：“師祖這樣云游，遺體都沒有留下，所以我們連葬禮都無法為他舉行。”我這時才驚覺，夭然應該遠比我，遠比在座的任何人更難過師祖的去世。我僅認識師祖不過幾個月，而他卻是師祖手下最為得意的弟子，兩人的情感定非同小可。

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這個時候就要互相取暖：“這就是師祖的過人之處，人死后定有遺體留于世間，讓后輩們看見，讓后輩們難過。而那個怪老頭平時為人那么愛搞怪，一定不希望有人在他死后圍著哭個不停。”

“雖然你沒說他什么好話，但是或許你比我更了解他。”

我笑而不語。

“夭然。”

“嗯？”

“我想回去了。”

“好，”他想都沒想地就回答我了：“我們明日就起程。”

“夭然。”

“嗯？”

“那個怪老頭有沒有教過你怎么布結界啊？”

“教過。”他臉上寫著‘略表疑惑’。

“那在我們走之前，你能不能去吧主殿上空那個結界再補上啊？這個好歹是你們【望瑤莊】的中心樞紐，如果還漏雨的話那就實在太寒酸了。”

“呵呵，好。”

“師祖死了以后誰來接管【望瑤莊】呢？”

“論資歷來說的話，應該是老摩。”他目光平靜地看向院子里的那顆古木。

“他？”我挺直了腰板皺起眉頭起來：“不是我對他有什么偏見，但是就我看人的經驗，他不但沒有能力支起整個【望瑤莊】，而且他——絕非善類。”

“我知道。”他拍拍我的后背：“可是我們不是一直不打算過問塵世的嗎？如此再想下去只會徒增煩惱罷了，不然就是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

也對，我都能看透的事情，夭然有怎么會看不透呢？“可是我是擔心姑姑和星之的處境嘛！”

“我懂。姑姑在【望瑤莊】不擔任什么要職，而且平時性格開朗愛交朋友，在莊里也沒有什么仇家，老摩想要動她不會容易的。更何況，星之遠比你想象中的要聰明，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