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更，仲姜起來換上青衣，青絲束發。

“仲姜，你過來幫我梳頭！”紫煙倚在門口神色傲嬌。

仲姜應了拿起梳子給她梳頭。

“別以為你之前是太子殿下宮里的人就可以與眾不同，到了玉府你就是一位下等徒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從今天起，你不僅要侍候我和傾城早起還要做一些掃玉閣雜碎的事情，知道嗎？”紫煙的音調永遠是飄在天上高不可攀。

仲姜點頭應允。

玉府的早課是在前庭大堂集中進行，每日例行早課由府尹大人主持。每月初一次的早課則是由上士文仲大人親自主持。

這次剛好是初一由上士文仲親自主持，各色衣著人等陸續而入。其中大部份跟她一樣是著青色素衣的徒人。

寬敞明亮的堂前明燭高立，代表著天都的神獸分立兩旁。堂中左右分立著巨大的石柱，一張碩大的雕蟲琢獸青石坐椅放在的大堂正中，堂下左右邊分別擺放著四張略小的石椅。伴隨著悠揚的磬樂、裊裊青煙如云似舞散入空中恍如仙境。

四位身著深黃袍子的男子從后堂陸續而入，“這四位是中士大人，咱們玉府一共有四位中士。”傾城在一旁輕聲告訴她。

“左邊身著藍色袍子的二位是府尹大人，另二位淺藍袍子的就是玉史大人了。”

仲姜見昨日見過的安庭端坐其中，大廳正中在他們之下席地而坐的是灰衣、白衣與淺黃門人，青衣徒人則分別坐在最后兩邊。

“那些灰色衣人是玉府最高級別的鑒玉師，白衣人喚著玉賈，是專門采集玉石供給各部。還有淺黃衣人玉胥是專門收集金器與進貢禮器和車輛儀仗的。”

傾城小聲給仲姜講解，仲姜一一記在心上。

“玉府等級森嚴，于禮數要求最是講究。下了早課之后我帶你去掃玉閣，那里對玉府的等級禮儀有詳細的記載，你好好研習千萬不要出錯！”

仲姜還沒來得及點頭應允，紫煙橫傾城一眼，“大堂上交頭接耳，你們還有完沒完！“

傾城立即止聲對著仲姜微吐舌頭。

“早課起——上士大人到——”一聲綿長的吆喝，堂內所有人等全部起立行禮。

一位紫袍男子登堂而入對天都神獸躬身后坐入石椅，“禮畢，坐！”又一聲唱后，仲姜隨眾人一起席地而坐。

玉府中士文仲是當今最高級別的鑒玉師，由于技藝出眾才由天都舉薦至玉府任最高統管。仲姜仰慕已久，此時終于見到本尊。她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目光穿過眾徒人遠遠只見身形清瘦，玉冠束發長面有須。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楚，其儒雅的氣質還是能感受到。

文仲頜首后，座下童子展開布帛開始誦讀。

“天都警言，玉府十訓。門人徒眾，謹遵牢記。”眾人跟著一起朗誦。

“上敬殊仙、下禮鬼神，情系天下，虔誠敬仰。此為一訓。禮佐天朝、護我大齊，忠心無二，此為二訓。玉府禮法、謹記周全，嚴禁犯上，切勿逾矩。此為三訓。心術端正、品性純良，禁止偷竊，此為四訓。結黨營私，拉幫結派、若有此行，大逆不道。此為五訓。潔身自好、嚴戒淫亂、修身養性、切勿貪杯，此為六訓。斬斷私欲、放下執念，不嗔不貪、禁止作假。此為七訓。慎言恭謹、舉止有度、謙遜有禮，戒驕戒躁。此為八訓。處事細致、謹小慎微、勤勉不綴、刻苦鉆研。此為九訓。訓中所言，若有違反，無論等級、國法處置！此為十訓！”

眾人跟隨下座童子大聲誦完又屏聲靜氣默誦了一遍，童子收好布帛大聲道：“十訓研習完畢，請各部將上月所有事務呈上。”

接下來便是各部匯報上月所有事項，仲姜一一聽來大致是各部新增或減去的玉器往來帳務。文仲將帳目一一過目，又一一點評安置。言簡意賅卻字字都在點上，這中士大人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下月將是冬至，按祖制宮中將要祭祀天神。加之明年還有長勺之盟、太子及公主大婚，禮器、禮服、佩飾都要提前備好不可出任何差錯。”文仲令道。

堂下各部連聲稱是。

“連上士大人都宣布了，看來他們大婚的事不是虛言了。”仲姜閉上眼睛無法抑制心中的痛楚。

陌玉啊陌玉，研究是我們抗不過命運還是你存心玩弄？

“快敬禮退下！”一旁的傾城碰她的胳膊。仲姜回過神來，見紫煙正冷眼看著她。眾門人按部一一上前叩首告退。仲姜忙隨了徒人躬身而出。

“離冬至還有半月，這段時間器物保管與清潔最為重要。掃玉閣明媚最近瘋病犯了。要不，你去代班如何？”紫煙走出大堂對仲姜說。

“師姐，掃玉閣還有其他徒人。仲姜她是新人，這幾天不是要先學規矩嗎？”傾城疑議。

紫煙嘴角一動，“正是新人就該學學什么叫做嚴禁犯上，切勿逾矩。我既然安排了，那就得服從。”

仲姜在宮中幾年，對于新人被打壓和受氣之事早已眼見不鮮。當下點頭稱是，紫煙昂首離去。

“憑什么啊！”傾城很為她抱不平，“好歹你也曾是太子宮中的人，為什么要答應她啊！”

“沒關系，她是我們的師姐理應聽她吩咐。只要掃玉閣有書可看其他都無所謂。”

仲姜不以為意，她深知正因為自己曾是太子身邊的人才更使人心生不平刻意打壓。

掃玉閣建在玉府正中，青磚灰瓦的樓閣環繞在高大的喬木之中。此時落葉紛飛，閣前青衣徒人正在清掃。

傾城帶著仲姜經層層檢查后步入描字金漆的“掃玉閣”大門內，前庭一排排幾人合抱的公孫樹高聳在樓閣之間。

前庭過后中間一條寬道將閣樓分為左右兩邊，“左邊是藏玉樓，里面存放著自周以來的各種玉器珍寶。右邊是集玉樓，亦是自周以來玉器圖紙和各類文獻。”樓舍下重兵看守，平添了許多莊嚴肅穆之氣。

仲姜隨傾城遞了令牌，上了藏玉樓。

入得內室，仲姜只覺今生已沒有白在世上走上一趟。

但凡世間所有這兒無所不全，但凡人間所無這里幾盡全有。仲姜穿越在道道回廊之間，左顧右看目不瑕接。

傾城指著最前方一排案架上的書簡，“你看，這里記錄著所有器物的名錄、形制與編號。宮中若有禮慶典儀、大王賞賜及朝官升降。玉胥大人那邊都會有簽字的采令送過來。我們按采令上的名目準備好然后記載于出帳簽上，再將玉器包好送至玉賈大人處。若是有新器進入也是由玉賈大人處發過來，我們驗了數目就記在入帳簽上。所有帳務與玉器，每半年盤點一次。半點紕漏不得！”

傾城熟練地拿起出帳與入帳的簡簽翻給她看。

仲姜自小在玉坊長大，對帳物記錄甚是熟悉。隨意打開一卷入帳簽，見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玉器的名稱、年月及形制。

這里出入帳都是分開記載，若是遇到對帳豈不是要花費很多時間與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