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姜仿佛在冰涼的水中飄蕩，她奮力向前游啊游卻一直游不到頭。前方燈影搖曳好象還有聲音，一定有船過來了。她拼命想探出水面“有人嗎？救救我！”河水立即灌進來，嗆得她幾乎不能吸氣。水是溫的？為什么？

我到底在哪里？有一雙手伸過來緊緊抓住她。

沒有溫度的大手，是陌玉嗎？你終歸還是來接我了！

被他包圍在掌心，她漸漸從水中走出來。好冷！她情不自禁顫抖著。

他體貼的給她包上錦被，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揉搓著她的面容。

“記得還沒有見過你時，就常聽楚童說宮里面有位最漂亮最聰明小宮女。后來我終于見到你了，雖然你被張婆婆打得很狼狽?？墒牵愫敛荒懬訕O力維護眉生的模樣多招人憐愛。那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你了！”

你記錯了吧，我和你明明是在大街上認識的??！仲姜恍惚了——

“我記得那次生病你替我治病幫我喂藥，后來你就成了我的陪讀侍女。我的書房從來沒有那么整潔過，我的飲食、茶水從來沒有那么甘甜。雖然，我有弟弟妹妹和眾多的奴婢。但是，沒有一個是真正能走進我心里的，除了你！”

他長嘆了一聲，將仲姜的手貼近臉頰。

“從我記事開始，身邊圍繞的就是數不清的侍衛，甚至連吃飯睡覺也寸步不離。我極少見到父母，陪我最多的除了侍衛便是奴婢。

我總想為什么我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與父母住在一起，享受他們的陪伴與呵護？為什么我要呆在這個冷冰冰、守衛森嚴的大宅子里？

我害怕漆黑的夜晚院子里野貓的嚎叫，風刮過布幃“嘩嘩拉拉“聲使我心驚肉跳。我抱著老嬤嬤的手死也不肯放——

齊妃叛亂的那天晚上，父王讓母后帶著我和妹妹逃進密室。他不顧母后的再三哀求，把我們三人推進密室鎖上合閘。

我聽到母后哭著喚他叔昆才知他并不是我的生身父親公子高，這個在人前和母親恩愛情濃、偶爾也會痛惜我的父親竟是我的叔父！

母后緊緊摟著我和妹妹，我親耳聽到密室外發出的聲音，他被砍死在亂刀之下。母后渾身顫栗無聲地痛哭著，淚水把我肩上的衣服都淌透了。”

耳旁傳來抽泣聲，仲姜好想幫他拭去眼淚可手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來。她只聽到有個哽咽的聲音在她耳邊訴說。

“父王親手打開密室把我們接出來，我看著黑壓壓跪倒一片的士兵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就是我的父親公子高。他激動地摟住我和妹妹，我卻覺得這個懷抱是那么遙遠與陌生。

很長時間我都不敢看他的臉，因為我會情不自禁想起替他慘死的叔父。在權謀的世界里只有冰涼的虎符，沒有溫暖的親情。

我原以為這一生我會在淡漠中慢慢習慣，卻沒有想到上蒼卻將你安排在我的身邊。

我喜歡看你的笑容，喜歡你為我做的一切，喜歡看你在簡書上模仿我的字。這五年來我們相依相伴，每一天都過得那么溫馨。在我的心里，早已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替代你，就連最親的人也不能。

可是，你怎么就一點也不懂得我的心意呢？這段時間，我對你不理不睬、忽冷忽熱那是因為我害怕有一天我會失去你。

我想靠近你，又怕傷害你。今天我之所以說出那些話來傷你是因為我知道你的心里并沒有我！我后悔當初太自信，我嫉妒他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這一切，你能理解嗎？”

燭火搖曳身影恍惚，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一陣眩暈過來，仲姜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又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晌午她才醒過來，眉生站在榻前笑道：“你美美地睡了一大覺把殿下折騰了一宿，人剛剛剛才走呢?！?

昨晚恍惚之際在耳邊說話的是殿下？仲姜心里暗驚頓時冷汗淋漓。

眉生幫她洗漱，很是羨慕，“殿下昨晚下令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他一直陪著你，今天走時又特別吩咐藥房多備些補品給你。”

昨晚那些話是殿下說的？仲姜努力地將腦中零碎的記憶一片片收集。碎片整合后，她禁不住長長地嘆氣。這幾年，她著實沒有想過諸兒會喜歡上她。

“你到底怎么啦？心事重重的！”眉生坐在榻邊關切地看著她，仲姜搖頭不語。

“看這段日子你消瘦了不少，大家都在議論你是聽到殿下婚期的事情病倒的。是真的嗎？”

仲姜流淚嘆息將自己與陌玉之事告之眉生，眉生目瞪口呆半晌才發出聲來：“你瘋了！這事若是被公主知道，還有小命嗎？”

仲姜苦笑著流下淚來：“道理我也明白，可姐姐應也了解什么是情不自禁吧？你能讓你自己不去喜歡楚童嗎？要怪就只怪妹妹涉世太淺，輕信了他的承諾枉自多情了一場！”

眉生將仲姜摟在懷中：“別哭了，慢慢把他忘了吧！咱們都只是宮里頭的最低下的身份，丟了那斷非份之想！”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仲姜嘆道：“我一直不甘心，可是，現實畢竟是現實我不得不認命?！?

一席話說得眉生也不由感傷落淚：“妹妹有才華容顏又好，就算陌玉不識還有殿下護著呀！他對妹妹的心意誰都看在眼里，你以后就別跟殿下使性子傷他的心了！好嗎？”

仲姜心中暗嘆，感情之事若說放就放能收就收那就少了很多煩惱了。

眉生端了點粥過來，囑咐她一定要吃。仲姜哪有味口，聞了一聞便放下了。

待眉生關上門，仲姜朝內側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