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參見皇上。”三妃立即起身，福了一禮。其余丫鬟侍婢皆俯伏于地：“奴婢參見皇上。”

只有御嵐月依舊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御則淵依舊皺著眉，仿佛沒看到地上跪著的宮女丫鬟和站著的三位妃子，徑直走至御嵐月旁邊的椅子上，一拂袖，坐了下來。寶林和青風依舊緊隨身后。

整個氣氛有些壓抑，淵帝是個毫不留情冷血殘暴的君王，這一點她們比誰都清楚。五年前的“紅雪事件”便一直都是朝中眾人揮之不去的夢魘，深入骨髓的恐懼。

御則淵坐在椅子上，彎起食指，輕輕敲著桌面，“是誰允許你們到漪瀾宮的？”

三位妃子立刻跪了下來，關于漪瀾宮皇帝曾明令禁止任何人進入，林靜雪原本指望自己那相國父親在早朝上拖住皇上，自己趁機給這個據說只有十五歲的孩子一點顏色瞧瞧。她又哪里想得到，御則淵一聽說有妃子去了漪瀾宮便立即下令退朝，沒有人能攔得住。

蕭子柔看帝王狠戾的臉色嚇得險些暈倒，喬虞心中忿忿也只能壓下大小姐脾氣，林靜雪倒是坦然，就連下跪也跪得端莊優雅，“臣妾只是好奇……”

“我問是誰給你們這項權力的？！”御則淵怒極地將桌上的點心盤甩到地上，瓷盤瞬間摔得粉碎，精致的點心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停在林靜雪的跟前。

被帝王的煞氣嚇到，林靜雪面色有些慘白，但自小良好的修養讓她連認罪都那么溫和有禮：“……是臣妾擅自作主了，臣妾甘愿領罰。”

“罰？”御則淵嘲諷地笑笑，“靜妃可知自己該領什么罰？”

違背禁令，可是死罪。林靜雪面色又白了幾分，緊咬下唇讓自己冷靜下來。

淵帝震怒，誰都不敢說話，都低著頭，暗暗祈禱淵帝這怒火不要燒到自己身上。

“皇上何必如此生氣？臣妾對這漪瀾宮的新主子也是好奇的緊。更何況是三位姐姐呢？”聲音悅耳，宛若清泠的古琴，錚錚作響。這不怕死的勸解引得所有人變色，御嵐月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帝王身后的女子，宛若清水的女子，眉如遠黛，目如秋水，粉嫩的唇彎成清淺的弧度，即使身處“低氣壓中心”也絲毫不見慌張之色。

“……清妃。”御則淵眉頭皺緊，眸色沉了幾分，道，“看來朕最近對你寵得過度了啊，竟然敢在朕面前為她們求情？”

清妃臉色微變，意識到淵帝真的生氣了，在帝王背后撇撇嘴，不再言語。

林靜雪冷笑著開口道：“臣妾既然犯錯，自然不敢奢求陛下原諒。只是在受罰之前希望皇上表個態，玖小姐在宮里或者說在您心里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御則淵怔楞住，無言地看著林靜雪。面上雖然平靜，心里卻是波濤洶涌——玖兒于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不顧眾人的疑惑，毅然決然地將那個孩子安置到嵐兒當初的住處，自己究竟是要證明什么還是要保留什么？

“虞妃妹妹被一個宮外來的小女孩打了一巴掌，忍痛咽下這口氣，不外乎是想等皇上給出一個答復。”

“您若是要立這個孩子為后或是給這個孩子公主的封號，臣妾自是不敢有任何怨言，倘若這個孩子只是一個區區宮外之人，不要說身為滄瀾四妃之一的虞妃，便是喬老侯爺孫女的喬虞也是咽不下這口氣。”

“靜妃！”御則淵難得的抬高音量，勾起唇，說不出的冷厲陰森，“你的膽子倒是越發大起來了，竟敢跟朕討價還價！”

眾人猛然變色，膽小的身形一抖，差點跪不住。反觀林靜雪仍舊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從她皇上追究她罪過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料到可能會有這種結果，現在與其說是垂死掙扎，不如說是破釜沉舟。

“好吵。”極度不耐煩的嗓音輕輕響起，卻無異于平地驚雷。

所有人大驚失色的看向與淵帝并坐的的嬌小少女。她略微低垂著頭，長長的鬢發遮住她的雙眸，讓人無法通過雙眸揣摩其中的想法，右手仍托著茶杯，左手捂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那話足以讓仍在壓制怒火的淵帝徹底爆發。

只是出人意料的，淵帝只是微微偏頭看向少女，沒有一絲要發怒的跡象。

少女抬起頭，與御則淵對視，疑惑道：“淵大哥為何生氣？”

御則淵冷硬的面部線條稍微柔和了一點，冰冷的聲音卻仍是不減一絲慍怒：“玖兒是在為靜妃等人求情？”

“既然淵大哥有意讓玖兒入住漪瀾宮，那玖兒便是漪瀾宮的主子了吧？玖兒可不希望參拜神宮之前在漪瀾宮發生點什么。”

滄瀾皇室素有八月十五參拜神宮的習俗。規定上是由皇室最尊貴的女子主持，實際執行中通常是由公主后妃主持，倘三妃受罰，還不知外界會就原因如何議論。如果事情發生在漪瀾宮，無疑是將御嵐月推上了風口浪尖。

御則淵皺著眉，思索了半晌才應道：“玖小姐是漪瀾宮的主子，既然玖小姐如此說了，朕也不想多事。靜妃，虞妃，柔妃。”

“……臣妾在。”

“你們三人回去，關禁閉五日。”

“謝皇上。”三妃愣了一下，意識到淵帝不再追究她們的責任，端端正正地叩首，款款退了出去。臨行前，林靜雪還不忘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御嵐月。

御嵐月靜靜地喝著上好的鐵觀音，視若無睹。

三位妃子離開后，漪瀾殿的低壓氣氛才稍稍得到緩和。

“初晴，茶……”御嵐月看著立侍身旁的宮女，指指桌上的茶杯，緩緩道，“冷掉了。”

“是。”初晴慌忙應著，雙手顫抖著給御嵐月添茶，慌張中，倒得茶水順著茶杯邊沿流至茶托上。

御嵐月略微皺眉，初晴的手抖得愈加厲害。

茶水倒得滿桌子都是。

御則淵看了心中好笑，自己還真可怕。不動聲色地接過初晴手中的茶壺，不理對方驚懼到要挑起來的模樣，重新拿出杯子，為御嵐月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御嵐月接過御則淵遞來的茶，道了聲謝，一臉享受地小口啜飲著。

“皇上，這就是您跟臣妾說的玖小姐嗎？”一直站在一邊的清妃來到御則淵身前，笑著問道。

“是啊。愛妃覺得如何呢？”

清歌仔細打量了御嵐月一眼。只見眼前似乎只有十二歲的女孩，皮膚白得近乎慘白，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溪水般清澈，又如深潭般沉郁。表情淡然，卻又摻雜著些許困惑，似是天真無邪的頑童，又似是歷盡滄桑的長者。雖是一副嬌小柔弱的樣子，眉目間卻有著一股不輸于任何人的驕傲。

清歌看著御嵐月，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道：“這個孩子，很不簡單……”

御則淵和御嵐月心下俱是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