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對峙中，一直沉默的桀駿先開口了，它的聲音從紫銅面具后傳出來，帶著低沉的甕聲。

“灌翦，兩千年！我們又見面了。”

“是的。”灌翦的回答冷而短。

雖然是短短的兩句問答，但一旁的外公卻從中聽出了內含的復雜涵意，聽到了更多未說出的話。

在這對話里可以分明的感覺到，桀駿話語中的意思是：兩千年了，我們這對曾經拼死紅眼廝殺，你死我活競逐的對手，本來早已死去成為鬼魂雄靈，沒想到今天竟然還有機會見面，而且是在這樣的情境下見面。

而灌翦回答中的意思是：是的，我們活著為了各自的神族傾盡全力拼殺，可是死了成為魂靈，還是要各為其主進行拼殺。

兩人一時都有些黯然。作為各自神族的第一將首和勇士，桀駿和灌翦死后都沒能象平常戰死的將士一樣投入輪回投胎重生，而是被各自的神皇將魂靈牢牢的封禁錮存起來，就為了日后的再次征戰。他們很無奈，桀駿死后不久，就被尊為戰神，古俚神將其魂魄封銘于戰靈樽內，一直到今天黑熒將其重新放出廝殺。而灌翦死后則被秦始皇將魂靈用道法禁錮于秦皇陵內，作為護衛。在秦皇陵周圍埋葬的八千兵馬俑中，就有灌翦的俑像，他是這些兵馬俑的統領。秦始皇要他率領著陰間的軍隊，在死后繼續永遠守護著他。

默然片刻，灌翦帶著勸諭的語氣說：“桀駿，兩千年前，你們俚族就已經完全戰敗了。我們是天地正道，你們是旁魔妖邪，邪始終不壓道。如今我們都已成為魂靈了，何必再苦苦廝殺。”

灌翦由于剛才一刻對各自命運的悲憫而明顯放緩了語氣，他是想勸桀駿放棄繼續抵抗和廝殺。

可是桀駿聽到他這么一說，竟然有些激動起來，甕聲也變得有些凜然冷意：“正道，何為正道！我們俚人偏居嶺南一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遵從天理四綱休息繁衍。那一千數百年間，我們何曾侵犯過你們中原秦王朝一寸一厘土地，侵擾過你們一個兵卒百姓！我們的俚神和俚王，從未有過覬覦中原的一絲想法，只想偏安一隅，過悠然自足的生活。可是你們的秦王，卻貪得無厭，四處拓疆開土，悍然侵殺我俚境。”

桀駿這一連串質問式的話語，讓灌翦一時無法回答。是的，桀駿說的都是事實，剿殺俚人，收攏嶺南，其實都是對一場侵擾戰爭。因為嶺南自古就是化外蠻夷之境，并不歸中原王朝所有。

桀駿又接著激憤地說：“在你秦軍攻伐嶺南之初，我們俚人有二十八個部落百萬之眾，剿殺后，俚族完全滅亡。剩余的俚人隱姓埋名流落各方，飽受顛沛流離之苦。你們仍以正道自居，于心何忍！”

一時間，洞內忽然有了絲絲尷尬的氣氛，灌翦默然不語。當年，他率領秦軍殺伐了大量的俚軍將士，他的金喙矛不知沾染了多少戰死的俚人魂靈。如今想起，的確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