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原來具有慣性，仿佛一個巨大的漩渦，無論米諾怎么努力地往外爬，終究還是會被席卷回去，不可避免，無力抗拒，萬劫不復。

“媽媽？媽媽！”

直到濟澤撲到米諾的懷里，米諾擁著他小小的，暖暖的身體，才覺得自己有了朝氣。

“爸爸沒有騙我，他說你這一兩天就會來看我。”米濟澤說完就拉了米諾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高興的說“你來，看看我擺的大城堡。”

本以為孩子會很想念自己，想念從前的生活，但如今意外地看到他在全新的環境里生活自如，與自己的想法如此大相徑庭，米諾雖然松了口氣，但卻有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她發覺米濟澤看池立軒的眼神里滿是笑意，滿是溫暖的依賴，她才頓時了悟，原來孩子并不是非她不可的，這種認知讓她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來到二樓左手邊最里面的房間，米諾幾乎被嚇了一跳，房間頂部是深藍色，竟栩栩如生地繪著整個太陽系，四周的墻壁則是水藍色，相鄰的畫著世界和中國的版圖，地中央鋪了平整的氈毯，四周擺放著許許多多的玩具，米諾甚至注意到米濟澤的雙腳，他穿著兩只很神氣的坦克拖鞋。

看見媽媽驚訝的眼神，米濟澤笑了，像是炫耀一樣說“我的房間漂亮吧？”

他說這是他的房間，這個詞眼又扎得米諾疼了一下。

池立軒上前抱起孩子，米濟澤的雙手環在他的肩頭，稚嫩的童聲響起“爸爸，你說明天帶我去看高樓。”

“恩，當然了，濟澤乖乖在家待了一天，沒調皮搗蛋，爸爸要獎勵，明天帶你去公司。”

孩子的歡呼聲還沒來得及出口，米諾就起了質疑“你怎么能把孩子往公司帶？”

“我的兒子，我的公司，你有意見嗎？”

米諾不由分說地把米濟澤從池立軒的懷里拉下來，她替兒子提了提褲子，整理好弄皺的衣角，她看著他同樣黝黑的眼睛嚴肅地問他“米濟澤，要不要跟媽媽回家？”

“好啊。”孩子脫口說了一句，但仿佛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回頭去看池立軒站立的地方，米諾擺正他的小臉，強迫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扭捏了一下，米濟澤又說“我還想再和爸爸待兩天，過幾天媽媽來接我好不好？”

米諾聽見池立軒的笑聲，低低的，頗為愉快的，她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她握著孩子弱小的肩頭不自覺用了力，直到他有微微的反抗才放了手。

她終于面對了一個現實，就算自己的努力登了峰，造了極，也無法斬斷血肉親情，他與他是血脈相連的，所以，他終究是他的兒子，終究會奔向他的懷抱，不帶一絲遲疑，亦沒有半分留戀。

樓下的大廳里，池立軒將一杯熱水塞到米諾的手里，同時在她的對面坐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半晌，池立軒開了口“你看到了，孩子是需要我的，況且。”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沒有哪個男孩的成長能離的開父親，我希望你明白這點。”

“你跟本市的律師事務所都打過招呼了？讓人不要接我們的案子？”

池立軒并沒有否認，只是語氣平淡的說“米諾，你還需要明白一點，想通過法律途徑獲取孩子的撫養權，根本行不通，坦白說，就算我不用任何手段，依舊比你更有這個資格。”

“那你是想怎么樣？你怎么想的？現在就你和我，難得咱們都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你不妨把想法都說出來，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靜默了一會，米諾聽見池立軒嘆了口氣，她抬頭看他，正遇到他同樣看過來的眼神，他動了動唇說“說實話，我還沒想好。”

“孩子的出現雖然在你意料之外，但是并不會打亂你的生活不是嗎？”米諾說著握緊手里的水杯，見對方并不接話，于是繼續說“你還是會在明年冬天按時舉行婚禮，你還是那個MOW的老板，那個高高在上的池立軒，既然如此......”

話還沒說完，池立軒便無比利落地反問她“誰說我要結婚了？”

米諾一下愣住，這個消息不是早就確定的嗎？他當著全國的媒體公開宣布了婚訊，現在卻一副無辜的表情在質問她。

她在心理上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池立軒將孩子搶走這個事實，也就更接受不了他再給孩子找個后媽，如果那樣，自己算是什么？隨著米濟澤的成長，自己會逐漸徹底地淡出他的生活，這個后果是她不敢預想的。

噩夢如期而至，米諾甚至在睡夢中驚出一身冷汗，米濟澤的身影在眼前越來越遠，她發了瘋一樣在后面追，到了近處卻看不清孩子的臉，只覺得他似乎長高了許多，她喚他的名字，他卻一臉茫然的問‘你是誰’，米諾急急地說‘我是你媽媽’，孩子卻只是一味地搖頭‘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在前邊’，說著他就跑遠了。

一下子驚醒過來，米諾喘著粗氣。

“姐？怎么了姐？又做噩夢了？”米言與米諾同床睡覺，她總是睡得很輕。

“恩，又夢見濟澤了。”

姐妹倆同時陷入沉默，夜還很濃，濃得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