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隱隱約約傳到耳朵里，芊塵靜靜地閉上眼，說不出的疲憊。

“方才聽聞琴簫一曲，驚為天音，不知為何……”

“實在抱歉，我的未婚妻子身體突然不適。”

芊塵渾身一顫，未婚妻子嗎？還依舊……是嗎？

“老衲粗通醫理，或可一看！”

“那，有勞了……”

芊塵不知如何面對，只是閉緊了眼睛，靜靜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手被輕柔的拈起，診斷片刻，聽見老僧緩言道，“小施主是憂思傷神，休息一段時間也就無礙了！”

“多謝……”

“可否，借一步說話？”

“方丈？”

聲音漸漸遠去，芊塵睜開眼睛，迷茫的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百感交集！

壓得很低的聲音傳不進來，力氣仿佛是被抽空了一般，芊塵只是覺得頭昏到一切都不真實，仿佛有什么在重疊，他夢里的人，他摯愛的人就在眼前，他們一塊經歷了那么多刻骨銘心的事，卻，那樣陌生，他不知道該怎么待他，又如何去定位這成為記憶的感情？以前種種，仿佛就在昨日，又仿佛發生在很遙遠的過去，該如何是好？

睜開眼睛，視線里是一片茫然，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

秋佑宸很快就回來了，只是定定地瞧著他，芊塵沒有看他，害怕不經意的對視泄露了深藏的秘密，她無法以之前的態度對他，又無法清醒地面對過往。

不知怎的，內心中卻又同時涌起了深深地失落，三年之約，他們都沒有遵守，一時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止是時間，或許還有那個承諾！當時一別，何曾想過此時相見，隔閡竟然已經這么多了！

眼的余光里，秋佑宸已經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但是終究什么也沒做，只是般斜倚在床邊，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芊塵并沒有睡意，卻還是閉上眼睛，任由記憶淹沒了整個腦海，一切仿佛那樣真實，兜兜轉轉，終究是不能忍受那無助的別離，凄厲的琴簫合奏仿佛就在耳邊回蕩，芊塵的眼角留下幾滴清淚。

許是這滴淚水驚嚇到了秋佑宸，他惶急的探手為她拭淚，語音里竟然帶著顫抖，“雙兒，雙兒，哪里不舒服，不要這樣好不好！都是我的錯！”

芊塵緩緩地睜開眼睛，卻還是固執地錯開他的目光，說出來的話微微有些干澀，“雙兒？”

“我……”秋佑宸一愣，低垂了眼睛，掩飾了眼中的失落，終究還是什么也記不得嗎？“芊塵，你感覺怎么樣了？”

“我，沒事。”睜開眼睛，在一片迷霧里看清了他的臉，他……成熟了，臉上已經褪盡了稚氣，只是怎么和這么消瘦？眉頭皺成了川字形毫不掩飾者眼里的急切，一雙因為緊張而半瞇著的眼正專注的打量著她。

轉開眼睛，往事緩緩地涌現，那關于“雙兒”一切。

怎會記不得，那日，她向他說起了她的來歷，帶著自憐自傷，未曾想，他卻毫不在意，只是微微愣神了片刻，也就牽起嘴角，溫潤地笑了，輕淡的聲音帶著獨特地安人心神的力量，“兩世的記憶，不如我就叫你雙兒，如何？”

那一瞬間，芊塵承認，她被震撼了，無論那個世界，最難接受的就是鬼神一類，他就這么輕易的說出來了！這需要多德的勇氣以及摯愛？

心在投降，可是理智卻不能接受，芊塵翻了個身，隱藏了奔騰欲出的淚水，已經缺失了五年的相思，不能再給他一個混亂的雙兒！

秋佑宸只是安靜地看著芊塵發呆，眼神里流轉著復雜的情愫，臉上在芊塵看不見的地方泛起溺愛與悔恨。他不明白那個決定是對是錯，可是，他真的已經再也忍不下，和她形同陌路的日子！

“今天先在這里休息一下吧。”說著還伸出手來，觸碰著芊塵的肩膀。

芊塵卻如同驚了一般顫動，眼睛猛然睜開，又隨即垂下了雙眼，滿臉的落寞。

看著芊塵反常的舉動，秋佑宸心中一動，難道是想起了什么？剛想開口，已經話到嘴邊上的話卻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嚨里，五年的時間都等了，怎么會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若是真的，他也就不能逼她！

齋飯被送了進來，清淡卻鮮香美味，秋佑宸很自然地為她布菜，芊塵看著菜色，沒來由的眼睛一酸，這些，也全都是她昔日的最愛。

小心地躲避著他的眼睛，淡雅的小菜滿嘴余香……

兩個人各懷心事，詭異的沉默著，窗外的夕陽映紅了兩個人的臉，一切都是那樣的靜謐安詳。

“聽說大佛寺的日出極美，明天早上去看一看可好？”秋佑塵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是在安靜了許久之后顯得異常突兀。

芊塵從記憶中掙扎出來，很難得的牽了牽嘴唇笑了，“好！”

聽著這充斥著沙啞的聲音，秋佑宸心中泛起星星點點的心疼，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你先休息，我再去找個房間。”

芊塵頷首，秋佑宸說完卻逃也似的離開，芊塵盯著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加深了剛剛的微笑，可是笑著笑著就開始嗚咽，“我……該怎么辦？”

春夜里還帶著幾分寒冷，大佛寺湖南的燈光漸漸熄滅，在一個個得很近的兩個客房里，兩點思索的寒光卻怎么也不肯熄滅，明明滅滅到了很晚。

芊塵盯著窗外有些缺口的月光，目光微轉，眼神定格在了打上月光的古琴上，只覺得籠著一片圣潔。

隔壁不遠處，秋佑宸撫摸著蕭，仿佛撫摸著稀釋的珍寶，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