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正覺得尷尬。

病床上躺著與自己自小就相識的好兄弟，他知道自己成長歷程中所有隱晦的而自己不愿啟齒言說的事情，他了解自己拼命想要脫離的家庭，他深知昨天的自己是如何努力長成的今天的樣子，而自己…山本正想，是心里充滿感謝的，即使從來不曾言表過這種讓人難堪的謝意。

但今天現在，兩個人之間卻面對面而無話可說。

山本正清了清喉嚨“你還好么？”

“還好。”田中優亦不知道開口說什么好。

山本正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他雙手插在口袋里，然后看著自己的腳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咽了咽口水道，“謝謝你。”聲音很輕，似有什么不妥似的。

田中優看著山本正，他說，“以前我們不會這么客氣的？”

山本正這才知道自己說話時的別扭是因為什么了，這樣反而讓他更無所適從，他的喉結不停的滾動著。

田中優說，“如果還當我是朋友，那就請坦誠的告訴我，你們…”田中優停頓了一下，“你和章小姐是怎么相識的？”

山本正像是料準了田中優會提這個問題，于是并沒有覺得驚訝，他面色平靜的說，“我和她，并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田中優點點頭，“我知道，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相信你。”

“我和章小蒲認識是個偶然，那時候我身邊沒有女人，正好遇到了章小蒲…后來去咖啡館去找你，這才發現她是你剛招進咖啡館的新員工，我沒有說，是因為那時我覺得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是那種可以在早晨穿好衣服就沒有必要記得的女人，而她剛好也避我不及，我們就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山本正講起過去的事情。

田中優一言不發的聽著。

“她是想要逃開我的，可是我卻突然厭煩了和不同女人糾纏的生活…我覺得她是個留學生，畢業之后就會回到自己的國家去，她不會打亂我的生活，所以我選擇了她…那時候你們依舊只是普通的關系…她是你的員工，至少和其他員工并沒有兩樣…”山本正看著田中優。

田中優低著頭，面色沉靜。

“后來她懷孕住進了你的公寓里，那是我才知道你竟然開始注意到了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女人…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能怎么樣呢？我想過放棄她的，也嘗試過…可是后來都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分開…”

“那時她對你來說，與那些和你一起躺在酒店的女人并沒有什么區別是么？”田中優開口道，山本正沉默并沒有回應，田中優悲傷的說，“你就算不喜歡英莉，不考慮英莉的處境，你也應該對我坦白不是么？”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山本正開口道。

“哪樣的女人？”田中優吼道，“她那么明媚的站在那里，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會被她吸引到呢？”

山本正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講述自己與章小蒲直接的事情，待田中優平靜了下來之后才又重新開口，“后來，我們就搬到了一起居住…”他看著田中優，“我應該一早就告訴你，可是我就算放手章小蒲，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么？那是我的女人…就算我不要了…她也曾經是我的女人…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田中優突然覺得自己就要呼吸不過來了，山本正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我從來沒有背叛我們的友誼，我只是遇到章小蒲的時間比你早…哪怕只是早了一點…”

田中優眼睛里有淚水，“她是被迫與你在一起的么？”

山本正沒有回答田中優的問題，只是岔開話題道，“我們會幸福。”

“你太自私了。”田中優哽咽著聲音說，“幸福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小蒲并不幸福…你身邊的人都不幸福…”見山本正并沒有說話，田中優接著說，“你從來不會在乎你身邊的人，你只是在拼命索取，你對你的父親是這樣，對章小蒲也是這樣，現在對我也這樣…你覺得所有人都虧欠你，所以別人就應該為了你的幸福委屈自己…其實誰都不曾欠你什么…”田中優頓了頓，“你父親虧欠了你的母親，可他養大了你，而你甚至連一句爸爸都不愿意叫他，你從來都是這么自私…我早該知道…”

山本正聽到這樣一番話，只是皺著眉頭，過了一會兒又猛然轉身走出了病房里，田中優以為他走了，但山本正只是靠在醫院的走廊里，腦海里一邊又一邊的重復著田中優的話，心里像是被人捏住了鼻子呼吸不了似的難受。

他拿出手機撥通吉祥寺家里的dianhua，鈴聲響了很多遍都沒有人接，山本正失望的幾乎要掛掉的時候，那邊傳來了章小蒲的聲音，“喂喂…”

“小蒲…”山本正沙啞著聲音說。

“恩？是山本正么？”章小蒲一時猜不透發生什么事了。

“對不起。”山本正繼續說。

章小蒲一愣，“發生什么事了么？是社長怎么樣了么？”

“不，阿優很好。”山本正說，“很抱歉，這么多的日子里我從來沒有為你考慮過，很抱歉。”

章小蒲突然聽到這樣的歉意，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握住dianhua聽筒，山本正依舊問，“這些日子你一點過的很辛苦吧？”

章小蒲心里的心酸就這樣被挑了起來，山本正說，“請你相信我，我會對你好，我會讓你幸福，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過去吧，我們重新開始…像其他那些戀愛的人一樣重新開始…”

過了許久，章小蒲從dianhua那邊小小聲的回答，“好。”

但就算是這樣，山本正也覺得心里的是開心的，他幾乎要在醫院的走廊里雀躍起來，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他說，“我有多想立刻見到你啊。”嘴角上情不自禁的的勾起笑容。

章小蒲卻有些急了，“你答應我照顧社長先生的。”

“我會照顧好他，你放心。”山本正歡快的說，“像你一樣照顧他。”

章小蒲說，“好，我要去休息了。”

山本正掛掉手機，人靠在墻壁上，覺得心里無比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