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圣櫟走后，張海桐也返回了病房。

看著一臉恬靜睡顏的莊素馨，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并不影響她的美麗。

“馨兒，快點好起來吧！”張海桐輕輕握著莊素馨的手，柔聲說道，盡管知道她聽不見，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他再也不會輕易放開這雙手了。

困意漸漸來襲，畢竟他也一夜再加上一上午沒睡，心里也一直被擔心充斥，雖然下屬勸他去睡讓他們守著，他拒絕了，他不想假手他人，自己陪著才放心。還是沒有熬住困意，張海桐還是趴在床邊睡去，但手始終都沒有放開。

顯然還是不放心，所以在睡夢中也睡得不安穩，感覺有人在撫摸他的臉，他一下子就驚醒了。

是莊素馨。原來莊素馨早先就醒來了，看到趴在她身邊的張海桐，靜靜地沒有打擾而是安靜地看著他。

在她印象里，張海桐一直都是干凈整潔，風度翩翩的樣子，哪會像現在不修邊幅？要是衣服沾了些什么，一定會馬上換掉，哪會把皺得不成樣子的衣服穿在身上？

都是因為她，才會這樣疲憊不堪，才會這樣憔悴，才會顧不上臉面儀表！莊素馨輕輕撫摸著那些剛剛冒出來的胡茬，心泛起一陣心疼。她現在有什么資格讓他為她這樣做？他現在應該去陪他的未婚妻而不是她！

蘇醒的張海桐看樣子還沒反應過來，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誰看了也知道他沒睡好。

“醒了？還要不要再睡會？”莊素馨關心地說道。雖然她的舌頭依然很疼，左肺也疼，但現在可以勉勉強強地說出話來了，只是吐詞比較慢，但情況已經很好了。

聽到莊素馨的聲音，張海桐的心情單用一個高興已經描述不出來了，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馨兒，你可以說話了？”

“嗯。”

“太好了！”這時的張海桐歡喜得像個孩子，“真的是太好了，過不了幾天就能完全好了。”平時表現的穩重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他這么為自己擔心又這么為自己著想，莊素馨不忍心打斷他，但終究還是開了口：“我現在好了些,謝謝你的照顧，你還是回去吧！不是今天的飛機嗎？我可以叫櫟哥哥來照顧的，就不耽誤你了。”

一字一句無情地蹦出，讓正在手舞足蹈的張海桐動作一滯，臉上的表情僵化，顯然腦袋還沒完全消化過來。

半晌，兩人都沒有開口。莊素馨是因為自己已經說出趕人的話了，張海桐則是在艱難地消化那些話。

“這是你的真心話？”問話很輕很輕，病房里靜悄悄的，更顯得這句話虛無縹緲。

莊素馨垂著眼不答。

張海桐走過去，一點一點欺身向前，眼睛平靜地直視莊素馨：“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這是她的真心話嗎？是嗎？是的，他要去陪未婚妻哪有時間跟她周、旋？他一個大人物她怎么能耽誤他呢？

“是。”莊素馨抬眼，眼睛對視，說出答案。

呼吸一窒，張海桐仍保持著表面的鎮定，如果莊素馨此時低頭的話，就會看到撐在她兩側的手青筋暴起。

“是嗎？”張海桐自嘲地問，問她也是問自己。

莊素馨扭頭不答。她發現她現在心好痛，海桐，你快走吧！走了就不會發現她此時的糾結了，如果再逗留幾秒，她怕她反悔了。

內心掙扎幾番，張海桐站起來，既然她不需要他了，那他就走吧。何必在這里礙眼呢？

一步一步，鞋子蹭著地面的聲音響起，一聲一聲捶打著莊素馨的心，直到病房門輕輕打開又合上，屏住的那口氣才放出來，轉頭看向除了她空無一人的病房，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她真的不想放他走，真的，她舍不得，可是，可是她有什么資格留住他？

就這樣，她一個人獨坐在病床上，獨自哭泣著，釋放著這些天壓抑的想念，苦楚。眼淚打濕了繃帶，打濕了衣襟，打濕了被子，她不想抹去，只想就這么放縱地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聲音漸漸小了些，也許是哭累了吧。冷靜下來的莊素馨雙臂環住自己，靜靜地靠著膝蓋，腦袋里空白一片。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太陽收回最后一縷陽光，整個天地陷入一片黑暗。而莊素馨毫無察覺一般，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突然，理智漸漸回到腦子里，莊素馨這才發覺自己面前有團黑暗向自己壓過來，她想尖叫，病房卻在下一秒亮了。

刺眼的白熾燈讓她感到不適，不自覺地伸手擋住，等她的眼睛適應了，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是誰開的燈？

抬眼一看，怔住！

這個人不適應該在飛機上的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是她出現的幻覺嗎？

“海桐，真的是你嗎？”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但就在要碰到之際卻又退縮了，搖搖頭，肯定是自己的幻覺，他怎么可能還在這里呢？

只是面前的人沒有給機會讓她逃脫，抓住她的手附在他的心臟上，“咚——咚”一聲一聲強有力的心跳聲通過手心傳達到內心，讓莊素馨睜大迷蒙的雙眼，“海桐……”

“是我。”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不是應該在飛機上了嗎？

“我出去買了個飯。”張海桐面無表情淡淡地道。其實他在門外蹲了很久，也聽她哭了很久，聽到她哭，他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但他不敢進去，他也怕，他也怕那些傷人的話讓他的立場動搖。

趙谷來催他上飛機，但當他看到那嬌小脆弱的人在那里獨自哭泣的時候腳就再也邁不開了。

那些家族事業可以緩一緩，以前沒有他不也照常運轉，但現在不同，如果他真的走了，恐怕他與她從此就是陌路了。

陌路，多么可怕的一個詞！他不想這樣，他不想失去她！

直到夜幕降臨，直到哭聲停止，他才敢進去，提著準備好的飯盒。

呆呆地就這樣站在她眼前，她好像根本就沒察覺到他的存在，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腳都站麻了，手中的飯盒也沒有溫度了，才被發現。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驚愕，還有一絲驚喜，他內心狂喜，原來馨兒不是真心想要他走，但他假裝沒發現，也假裝不在意，走到一邊的桌子上，自顧自地卸下飯菜，看著早已涼掉的飯菜，淡淡道：“菜都諒了，我再去買一份。”

轉身離開的那剎那，衣角被人扯住，身后傳來弱弱的聲音，“別走！我不餓……”

聲音里帶著懇求，音量有點高，也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張海桐意識到了，她在緊張他！這樣的認知讓他欣喜不已，但他還是決定沉靜下來，不動聲色地轉過身。

“我只是去買飯。”

“不，不，不，”說話間，莊素馨掙扎著朝張海桐撲了過來，緊緊環住他精瘦的腰，“海桐，你別走，別走……”

張海桐低頭看著伏在自己身上的小腦袋，一陣安心，但他還是再次發問：“為什么不讓我走？”

為什么……為什么？當然是……“海桐，我不是真心想讓你走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張海桐繼續追問，他必須要知道這個理由。

莊素馨猶豫著，但還是說了出來，“你不是要去陪你的未婚妻嗎？”

張海桐一怔，他哪里來的未婚妻？他怎么不知道？原來馨兒一直拒絕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有“未婚妻”了？

“誰告訴你的？”這到底是誰傳出來的？連他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

“很多人都在說你將要和誰誰訂婚了啊……”莊素馨弱弱道，她心里還是有疙瘩的。

“所以你就離開英國了？”張海桐問道，“那你怎么都不問我？”

莊素馨沉默不語。為什么不問？還不是因為她不敢唄！怕連從他的嘴里也是這個答案……

但……但他好像，好像也不知道？！

莊素馨從張海桐的懷里突地抬起頭來，喃喃地問道：“海桐，你……你沒有未婚妻是嗎？”雖然心里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她還是忍不住緊張，緊緊抓著張海桐的衣角求證。

求證的結果可想而知，張海桐原先面無表情的臉漸漸放柔，嘴角掠過一抹笑容：“傻瓜！”

聽到張海桐用這樣寵溺的語氣跟她說話，她就知道，他沒有跟什么人要訂婚！傻瓜，她真的是大傻瓜！

“嗚……”當即，她就流淚了，有悔恨，有高興。悔恨的是自己竟然這么傻，害的自己傷心這么久，也害得自己差點失去他；高興的是幸好他沒有離去，幸好她現在依然擁有他！

“傻瓜，你哭什么？下次別那么傻了，有什么事就直接來問我，不要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知道了嗎？”張海桐一把摟過莊素馨，盯著她的眼睛正色道：“馨兒，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嗯。”莊素馨鄭重地點頭。她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了，都怪自己，不相信海桐，一遇到這種事就慌了神，就急急逃避。雙手緊緊環住張海桐，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這份安心，這份溫暖只屬于她一個人，她再也不會傻傻地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