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勝越進了客廳，手上提著途中旺縣統計局聰兄半賣半送的四黃雞，莫麗珍迫不及待地提高嗓門稟報這一消息。

“盧伯伯，陳阿姨，勝越哥回來了，還帶回一只油亮的雞呢!”莫麗珍興奮的喊聲讓正在廚房里忙碌的勝越他媽笑呵呵地走了出來。

“兒子回來啦，好！”盧勝越他媽一邊回應莫麗珍，一邊看著盧勝越手中的四黃雞問到：“哪來的雞啊？你們參加培訓會時東道主發的？”

“不是，媽，這是鄰縣旺縣的一個朋友送的，是旺縣的特色產品四黃雞。”盧勝越解釋到。

“也好，免得你媽媽上街買葷菜，我把它處理下，中午咱們就把它炒了吃。”勝越他爸從書房里走了出來，并順手接過盧勝越手中的四黃雞，到廚房里忙活了起來。

“兒子呀，你怎么才回來？周末不回家，電話也不打，干什么去了？”平時不太愛問這類話的陳阿姨忍不住問了一下。

“媽，我工作上有事，因為有些突然，所以也就沒有往家里打電話，而且昨天我手機沒有及時充電，關機了。”盧勝越回話。

“真的嗎？勝越哥，我們本次全林耳市的人普試點觀摩星期五就結束了，而且你我都是昨天上午離開丘市的，怎么又有事了？”莫麗珍插話。

“你來摻和什么呀？”盧勝越原本就對莫麗珍的不請自來不滿，這下讓又他生氣了。

“不得對客人無禮！”陳阿姨及時制止盧勝越有失斯文的表現，然后靠向盧勝越的耳邊提醒一句：“她可是個好姑娘，我和你爸都喜歡她。”

盧勝越想解釋，怎奈莫麗珍在場，只好暫時作罷。

“阿姨，沒事，我跟勝越哥打過幾次交道了，他很會照顧人，您忙您的，我跟勝越哥說說話。”莫麗珍甜甜一笑，及時打個圓場。

“好啦，好啦，你們接著聊，我去廚房了。”陳阿姨退出談話，臉上顯露出的燦爛笑容表明她對盧勝越與莫麗珍有某種期望。

而盧勝越不想多說，直接進入自己的房間，隨意躺在床上，想靜一會兒。原本他也是個有胸懷和涵養的人，但莫麗珍不請自來的這一招著實讓他反感，如果是其它的場合，他會禮遇她的。

“勝越哥，我可以進來嗎？”莫麗珍跟在后頭，聲音柔和甜美。

“你不是已經進來了嗎？”盧勝越反問，仍然沒聲好氣，又道：“幾時來的，打算什么時候走？”

“如果我不走，你會怎么樣？”莫麗珍正說著話，屁股已經坐到床邊，只差一點點就挨著盧勝越的大腿，這可是個愛昧的距離。

“真服了你，竟然想到從我爸媽這里攻關，而且你似乎已經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只是”盧勝越調侃莫麗珍，想挫傷她的銳氣，哪知剛一開始，就迅速被打斷。

“只是什么！你以為我嫁不出去嗎？”莫麗珍有些激動，接著又笑著說：“我今天來這，不是來跟你談戀愛的，我是作為一個普通朋友來造訪，不行嗎？”

盧勝越驀地從床上直起腰板，用一種陌生且好奇的眼光看著莫麗珍，高興地問到：“真的嗎？莫麗珍，你真是這么想的嗎？”

莫麗珍沒有回答盧勝越，雖然仍然微笑著，但眼角已經顯現淚水，她此刻的心可謂苦悶，一種強烈的挫敗感油然而生。為了不讓盧勝越看到自己真實的內心反應，莫麗珍轉身去了洗手間。

而盧勝越雖然看起來依然態度堅決，但剛才莫麗珍幾乎挨著他時的那一瞬間，他的欲望跟他的意志力有了偏差，有過短暫卻強烈的糾結。他提醒自己張蘭茜才是唯一的愛戀對象，不可以有二心，但同時人性的本能卻力促他冒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所以，莫麗珍轉身去洗手間的那一刻，盧勝越慶幸自己的意志力占了上風，慶幸自己沒有做對不起張蘭茜的事，接下來自己該引導話題，真正地、全面地、系統地與莫麗珍交流工作心得，畢竟莫麗珍比自己早一年工作，她是有經驗可談的，何況人家也是高素質的大學生。

“勝越哥，你來一下，洗手間的水龍頭開關我擰不動。”莫麗珍打開衛生間的門，指著里面的水龍頭開關求助。

“來啦！”盧勝越應聲前往，一走進洗手間，莫麗珍隨手把門反鎖上。

“你又要干什么？”盧勝越有些驚訝加疑惑，猜想莫麗珍又發動攻勢了。不錯，這個莫妹妹確實有新招要出手了，但她此刻不說話，只是兩眼直直的看著盧勝越，既多情又犀利，弄得盧勝越心怦怦直跳，臉已泛紅。

這分明是引誘，盧勝越自然知道，但當莫麗珍的雙手抓起他的雙手往她臉上貼時，他并沒有即刻回縮或直接拒絕，而是傻瓜一樣的聽令于她。幾秒鐘后盧勝越如夢初醒，欲把雙手回撤，但莫麗珍用力拉緊，讓盧勝越的兩只手掌來回在她臉上觸摸。

不僅如此，她還把嘴唇貼近盧勝越，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的嘴唇剛一貼到盧勝越的嘴唇時，盧勝越變被動為主動，親了她一下，雖然只是輕輕地一吻，但足以說明此刻他的心理防線嚴重動搖。

聰明的莫麗珍知道適可而止，畢竟這環境只能這樣，于是她笑著回頭轉向，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去。

盧勝越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只談工作，只談工作。”他擔心自己內心的脆弱已經被莫麗珍看透，日后她還會利用各種機會引誘自己，盧勝越有些后悔了。

莫麗珍沒有走進盧勝越的臥室，而是去了客廳，為何？因為她此刻也變得復雜起來，她想到了張蘭茜，她想到了幾十分鐘前盧勝越回答陳阿姨的問話時，他沒有如實講出周末的去向。

憑莫麗珍的判斷，盧勝越周末一定是去和張蘭茜約會去了，如果真如自己所料，那么接下來兩人發生了什么，她很想知道卻又沒法知道，所以得暫時控制自己的情感節奏，慢些，再慢些——的確只能談工作，不能想其它了，而且吃完中餐就坐班車去林耳市，再從林耳市轉車回云縣，回到父母身邊說說知心話。

“說說你從業以來的統計工作心得，莫麗珍。”盧勝越跟她到了客廳，想聊聊工作。

“勝越哥，這個話題可有點大，你干脆直接問我你最關注哪方面的問題”莫麗珍快言快語。

“你還是直呼我名吧，別左一個哥，右一個哥的，不習慣”盧勝越看似嚴肅地糾正，接著又說：“你覺得統計工作最大的困難是什么，就我們普通工作者而言。”

“我去年進的統計局，領導安排我做投資專業，也就是固定資產投資，至今滿一年，壓力非常大，知道什么原因嗎？”莫麗珍停頓了一下，然后苦笑著說：“壓力并非來自統計工作本身，而是來自縣委縣政府領導的主觀意志，因為這些領導看重他們的政績，數據增長就是他們的政績，特別是年底在全市的主要經濟指標增長排名。在這樣一個背景下，我們統計工作者就面臨一個現實的問題，基層單位報送來的統計報表數據往往與領導期待的有差距，有時差距還非常大，而我們又必須符合領導的意愿。”

“那怎么辦？”盧勝越著急地問。

“還不明白，等你搞完人口普查，你們領導會安排你做專業的，那時你就自然知道了。我的朋友曾在QQ里傳過一篇打油詩，說的是基層統計工作者如何承受‘統計迎檢’的非常狀態，我看了之后，感同身受，因為寫出了真實心聲，念給你聽聽。統計之殤——半夜醒來要迎檢，數據勞心讓人碎，增長增長穩增長，壓力山大誰人知？”

“打油詩不怎么押韻，但確實有點意思，聽你這么一說，這統計工作很不好做，但我覺得總歸辦法比困難多，還是樂觀點好，反正我對此有信心！”盧勝越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不知道真遇上困難時他會不會還這么認為。

“兒子，過來幫我端菜上桌，準備碗筷，吃飯了。”陳阿姨在廚房里喊到。

“我來幫您，阿姨。”莫麗珍反應快，立刻走進廚房幫忙去了。盡管盧勝越的父母不讓，但看到她這么懂事，就沒有再拒絕，而且夫妻倆還在廚房里說著有關盧勝越與莫麗珍關系的悄悄話，時不時開心地笑一個，可見兩位長輩對莫麗珍是非常喜歡的，等莫麗珍走后，他們還要問問兒子自己的想法如何，他同意就好辦了。

飯菜上桌后，盧勝越的父母都爭著用公筷往莫麗珍碗里夾菜，莫麗珍自然是高興。

“小莫，多吃菜，隨意吃。”在給莫麗珍夾了幾個菜后，盧勝越的爸媽相繼叮囑到。

“盧伯伯，陳阿姨，謝謝你們，請別再給我夾菜了，多了我吃不完。”莫麗珍一邊把碗后撤至懷里，一邊表達謝意。

“勝越哥，雞肉給你吃。”莫麗珍把陳阿姨夾到碗里的四黃雞雞肉轉送到盧勝越的碗里，她不太喜歡吃雞肉，尤其不喜歡吃炒的雞肉，因為炒的雞肉一般比較緊，難以咀嚼。

“小莫，是我炒的雞肉不好吃嗎？”盧勝越的爸爸問到。

“不，不，飯菜都很好吃，只是我一向不太喜歡吃雞肉，謝謝你們的美意了。”莫麗珍解釋。

“早知道這樣，我上午該去一去超市，買幾個葷菜回來。”聽了盧伯伯的歉意話語，莫麗珍感受到了盧勝越的父母跟王彬彬的父母一樣好客，一樣讓人賓至如歸。而且，莫麗珍同樣吃到了夠辣夠狠的德縣抖辣椒，陳阿姨的做菜手藝跟王彬彬的媽媽一樣了得，又飽了一回口福。

“小莫，你已經認得我家了，以后想來就來，不要客氣”盧勝越的媽媽看著已經放下碗筷的莫麗珍，不無歡喜地說到。

“好的，好的，謝謝您，陳阿姨。”莫麗珍回話時看了看盧勝越平淡的表情，略有不悅。但她突然好象記起了什么，話鋒一轉。

“盧伯伯，我有個疑問，總想問個究竟，您為什么不接受政府的關照，多次把進入好單位的機會讓給別人呢？你可是戰斗英雄，您有足夠的理由享受黨和政府的優待呀。”莫麗珍好奇問到，她認為弄清這個問題很必要。

“哈，哈，也沒什么特別原因，每當好機會來臨時，我就自然想到了那些長眠前線的戰友，跟他們比，我夠幸運了，因為我還活著，好好地活著，我很知足。”盧伯伯先是淡然一笑，然后作了一個最平實卻最有震撼力的回答，這個回答讓莫麗珍很滿意。

莫麗珍終于明白了，盧勝越的優秀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這樣一個健康進取的家庭氛圍，因為她還知道了盧勝越的媽媽是醫療戰線的勞模和人大代表，真是不容易，真讓人服氣。

早餐后，莫麗珍又跟盧勝越的父母聊了一會兒，心情一直愉快著。不過，她得動身返回了，因為要及時趕上德縣開往林耳市的班車，再從林耳市轉乘回云縣的班車。

“盧伯伯，陳阿姨，謝謝你們的款待，我得回家了，為了趕時間，現在就得走。以后，我還會來看望你們。”莫麗珍很動情的說到。

“兒子，你送送小莫，她第一次來這，不熟悉。”陳阿姨看到盧勝越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熱情，提醒他。

“那還用說嘛？勝越，你得把小莫送到湘運車站，記得給她把車票買好。”盧勝越的爸爸追加一句，轉身又對盧勝越他媽講：“送給小莫的特產準備好了嗎？”

“啊喲，差點忘了，等下，這就去拿”陳阿姨趕緊去她房間，從柜子里提出一份精致的禮品，德縣產的四盒裝辣子魚，能直接食用。

“小莫，送給你的，你第一次來，我們也沒有什么準備，這個禮盒你帶上。”陳阿姨這么一說，倒是讓莫麗珍不好意思了。

“你們客氣了，謝謝！”看到陳阿姨和盧伯伯這么熱情，莫麗珍沒有推遲，接下了禮物，依依不舍地跟他們握手道別。她十分留戀這一刻，只是盧勝越這一關尚未攻下，慶賀還為時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