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這是父親第二次略為遲疑回答陳地衣的問題，上一次是在兩年前，當時陳地衣告訴父親，她決定研究生讀“口腔頜面外科專業”。

當時她很怕父親會問“為什么？”，因為她回答不了。幸好當時父親沒有問，只是略一遲疑，說：“知道了。”

父親不要求四個孩子一定考上大學，但要求孩子們都讀大學，如果有能力考上，那當然很好，如果考不上，就以公司研修生的身份，進入大學學習。

父親也不強求他們讀什么專業，他們可以自由選擇，但當孩子們自己無法選擇的時候，父親建議先讀他幫他們選擇的專業試試，如果喜歡，那皆大歡喜，如果不喜歡，孩子們可以隨時換專業。

兄妹四個的學習能力超出了父親的期望，他們都很能讀書，都考上了大學，但是專業方面，只有大哥陳地衡自己選擇學了武術，去了NBR國。

陳家的孩子怎么會把武術作為終身職業？陳家的孩子怎么會去了其他國家？這是另一個故事，我們以后再說。

其他孩子都按照父親的安排填了志愿。陳地衣是老二，學醫；弟弟陳地摯是老三，學了建筑；妹妹陳地萸最小，學了旅游賓館管理。

陳地衣在初中的時候，發現自己有“一目十行”的閱讀能力，并且基本過目不忘。學習突然變得很輕松了。記得當時的班主任老師對她說：“你讀書是一種享受吧？很多人覺得讀書是一種痛苦，所以你是值得羨慕的，要珍惜啊。”

在高中的時候，陳地衣發現自己成為年級段排名前五的唯一的女生。她很明了，女生高中段學習成績能名列前茅，學習沒有障礙，那可以肯定她在學習方面的天賦特別好。

但是她從來沒有張揚，不是刻意低調，實在是她知道這個天賦會帶給她很累的人生，她不愿意讓更多人知道。

陳地衣高中段沒有發現自己有什么特別的愛好，他們班全體同學都選擇學理科，她順其自然的也學了理科。在填報志愿時，她的父親問她想學什么，她說沒想好，沒有特別的愛好。于是父親建議她學醫。父親說懂一點就行了，不用成為專科醫生，學全科吧。

全國只有N市醫科大學有臨床全科專業，所以她來到N市，成為醫科大學的一名學生。

即將讀研究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影響她改變了專業，現在看來，那是天意。

記得那是大四上半學期的一天，她的一位女同學牙疼，要陳地衣陪著去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牙科看一下，陳地衣陪她去了。

那位女同學向醫生訴苦，說她每天仔細刷牙，遵醫囑吃該吃的，不吃不該吃的，但是效果并不好，牙周炎久治不愈，現在全副牙齒松動了。而她看到同寢室的女生，不認真刷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牙齒卻比她好多了。她問醫生：“是不是我太講究了，水清則無魚，起了反作用？”

醫生說：“那是因為不同的人先天素質有差異。如果你不認真刷牙，不按醫囑服藥控制飲食，那么情況會更糟。”

這位醫生看到站在一旁的陳地衣佩戴著醫科大學的校徽，很親切向她點了下頭，順便檢查了她的口腔，然后對那位女同學說：“你看她的口腔，人家那叫天生麗質。”

我的口腔“天生麗質”？這句話帶給陳地衣怎樣的影響，估計這位醫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陳地衣對自己的形象非常討厭，不對，這樣說不確切，應該說，她對女性的形象都非常討厭。

在陳地衣的眼中，沒有一個女人是漂亮的，哪怕是一個女人的某一個方面漂亮，她都發現不了。在陳地衣眼中，女人都很丑，只是不同丑法而已。

越是化妝打扮的女人在她眼里就越丑。在陳地衣眼中，化了妝的女人與化妝的猩猩無異。不化妝的女人，至少還能給她一點自然的好感。陳地衣自己從來都是素面朝天。

陳地衣分外討厭撒嬌的女人、扭捏作態的女人。看到女人獻媚，她就不自覺地想起面目猙獰的鱷魚。

她覺得自己的妹妹也很丑，她從不正面看她，印象中幾乎沒有和她說過話。有一次她的妹妹不知道為什么哭了，家人們都覺得小姑娘梨花帶露的樣子很可愛，只有她惡心得掉頭跑出家門。

同樣的，陳地衣覺得自己也丑極了，她留長發，只是為了可以不照鏡子就把發型打理好——扣上一個發扣，飄著就行了。她努力避免照鏡子。

也有人說她漂亮，但她覺得那只是人家禮貌客氣而已。

但今天，這位醫生說她的口腔是“天生麗質”，她可以肯定那不是客氣，那絕對是發自內心的贊美，是真誠的，因為沒有人會虛偽到贊美一個人的口腔。

而且，用“天生麗質”這樣美好的詞，來贊美口腔，那只有文學素養特別好的專業牙科醫生才想得出來。

陳地衣由此確信，她的口腔非常漂亮，是天生麗質。沒有一個人是不愛美的，沒有一個人是不喜歡贊美的，那一天陳地衣的嘴角一直微微地翹著，那是她發自內心的微笑。

當天她第一次有了改學牙科的愿望，后來這個愿望越來越強烈。當她選擇研究生專業時，因為沒有什么不學牙科的理由，所以就決定報考“口腔頜面外科專業”研究生。

所有這一切，陳地衣認為都是順著自己的心愿走的，都是順其自然的事。

現在她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現在她的心要求她去S市開牙科診所！

在陳地衣占卦后一個月，距離那年春節還有一周，也就是2009年1月20日，陳家公司S市分公司經理東方惠接到總公司董事長機要秘書陳陳的的緊急電話通知：接待一位名叫陳地衣的小姐，向她開放分公司的所有資源，答應她所有的要求，并全力配合她在S市的所有行動。

陳陳還特別強調兩點：第一，不能打聽陳地衣的身份，分公司全體員工，包括東方經理本人，一律稱呼陳地衣為衣小姐。第二，關于陳地衣小姐其人其事，一律不得向分公司以外任何人透露，如果有人違反，在合同期滿時，一律不續聘。

東方惠在這家公司工作十多年了，從來沒有接到過這樣嚴厲的指示，他被鎮住了。

東方惠決定暫時就他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根據需要再擴大范圍。也許這位衣小姐在S市呆了一天就走了，如果可能，所有的責任都由他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