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之中找到的房子秋心住的不順心，條件差就差吧，又不是沒有住過這樣的屋，連村里的平房都住過，還講究什么呢？可氣的是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黑中介，合租的人沒有誰愿意出頭解決問題，誰都怕麻煩，誰都認為自己不管總有人管。秋心打算管的，倒不是一時沖動，補休了半天假特地去優良置地找個說法，滿心以為能有個結果，誰知道到了公司門前發現大門緊閉，連個人影兒都沒有。“難道全都跑了？”秋心不禁有些擔心，房租可是押一付三的，七百五一個月，三個月是兩千二百五，再加一個月押金是三千，還有一天一元所謂的衛生費，一年三百六十五，所以簽合同那天一共交了三千三百六十五元，那可是一個多月的工資啊！你說秋心看到這情景能不心酸心寒嗎？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忽然發現墻上貼著一張字條：

通告

本公司因進行緊急軍事訓練，從即日起至30日停止辦公，如有需要交房租的，可以轉帳到合同上指明的賬戶，或是到公司交給財務室，每天上午9：00－11：00財務室有人值班。

特此聲明，謝謝合作！

優良置地房地產有限公司

2010－10－18

秋心仔細讀了兩遍，似乎能從其中讀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怎么會突然緊急軍事訓練？一房兩租的人跑了沒多久，難道是開始進行內部整頓？為什么留下值班的不是別的人，只有財務室的人？除了知道收錢之外，還會做什么？訓練還不忘要錢呢！其中可讀出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但是又能怎么辦呢？白請了半天假，連個討說法的人都沒有，秋心只得悻悻地離開了。

有冤無處申，有苦無處訴，這才是要命的，秋心難道沒想過拿起法律的武器尋求幫助？有的，找誰呢？沒有認識學法律的朋友可以咨詢，若是去律師事務所，律師費誰出？沒有人理會，何必自己多管這檔閑事呢？再說，之前多少帶著點沖動的勇氣，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了。要么就是看其他人有沒有愛管“閑事”的，要么就等30號之后再親自“登門拜訪”。

其實，接下來的日子，秋心想管也管不了，工作忽然多了起來，好多都是很瑣碎的事情，還要求很急，一天之內干兩三天的工作量，一個人干好幾個人活，差點把秋心弄得焦頭爛額，快有些吃不消了。

“小莫，你幫我把這些文件都輸進電腦，然后再打印一份出來，今天下午趕著要。”主任親自到秋心的辦公室對她說。

秋心接過主任給他的文件，隨便翻了一翻，有十好幾頁呢，每一頁都是排得密密麻麻的五號宋體。秋心不敢拒絕領導的安排，只是多嘴問了一句：“這些原先沒有電子版的嗎？”

“好像有，不過找不著了，可能去年換了新電腦弄沒了。馬上就要檢查了，不僅要看紙質的，還要電子版的，你就按上面的要求弄吧。”

“哦，什么要求啊？”

“喏，這也上面都有，寫得很詳細。”主任翻到其中的一頁說、

“有模板嗎？”

“你上網查查看，你大學生，很會弄電腦的，我是不大會。要不然我都可以自己弄一部分了。”

“好吧，我盡量。下午什么時候要啊？”

“四點之前，當然越快越好。”

“哦。”

秋心并不懷疑自己的工作能力，如果只是簡單的打字估計半天的工夫可以搞定，可是需要添加的新內容還不知道從哪去找呢，這可得花點時間了。這是領導要的東西，而且是為了迎接檢查的文件，一不能推辭，二不能馬虎，不管自己手頭有多少活都必須先擱在一邊，還必須親力親為才行。沒辦法，趕上了，秋心只能任勞任怨，不敢有過多的怨言，再說，誰叫她是社區工作站里的大學生呢？所謂“能者多勞”嘛。等主任離開后，秋心長嘆了一口氣。

秋心先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認認真真地找資料和打字，全身心地投入到領導安排的工作當中，至于自己的私事壓根兒也沒想不起來，其實哪有空閑時間想別的事啊？游珠娣偶爾有話想對秋心說，也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那個時候，仿佛全世界就是那一間辦公室，全世界的人就是秋心一個人，全世界發生的事就是秋心在不停地打字。

打字是一項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活，它所需要的只不過是熟練罷了。鍵盤聲霹靂啪啦地響，秋心長時間地盯著電腦屏幕之后，在抬頭低頭的一瞬間，忽然感到一陣眩暈，好像屏幕上的字都變成了“雙胞胎”，秋心轉移視線，揉揉眼睛，以為過一會兒就沒事了，可是弄了幾次都不見緩解，不僅頭暈眼花，還有些惡心。秋心想趴在桌上歇一會，可是不管怎樣都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沒有可以讓她躺下的地兒，她不禁皺起了眉頭，偏巧這時分管計劃生育的老張過來了，對秋心說：“秋心，你懂電腦，幫我弄一些宣傳信息的圖片。”

秋心抬起眩暈的頭，沒太回過神來，問：“弄什么？”

“計劃生育宣傳信息的圖片。”老張重復了一遍。

“以前沒有嗎？”秋心問。

“哎，這不接近年底了嘛，上面要檢查，信息的數量得夠數，還得有圖片，我之前弄的圖片說是不合格，要求重新處理過。你知道我這歲數對這種帶有科技含量的玩意兒是不大懂的，所以想請你幫忙弄一下。”

“啊？想弄成什么樣的啊？趕著要？”秋心有氣無力地說，其實她是不想說話的，可又不能對同事態度太冷淡。

“是啊，這兩天就要，當然是越快越好，我就是不會弄，要不然早都弄好了，這不想起你是大學生，什么都懂，要么都不會說找你幫忙的，不然我真不想麻煩你。”

秋心聽得出老張后面的說話所帶的技巧，可是秋心這會兒真的難受，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委婉地說：“可不可以先放著，我這還有好多東西沒有弄呢，都是主任急著要的，我自己手頭還有一堆活呢。我要有時間再幫你弄，好嗎？”

“那我把優盤先擱你桌上了。”那個老張還真是不客氣，話音剛落，優盤已經放在秋心的辦公桌上了。秋心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有時間就幫你盡快弄，好吧？我現在真的有點不舒服。”秋心把最后一句話說了出來，但是并沒有得到老張的同情，或許他壓根兒就沒有留意到秋心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根本沒有留意到秋心的臉都幾乎沒有了血色。他所關心的只是秋心應承了幫他的忙，那原本是屬于他自己應該完成的工作，讓秋心替他做的理由又是秋心是大學生，懂電腦。

秋心頭暈得厲害，完全不敢睜開眼睛，尤其是把眼光投射到電腦屏幕上的時候，就那么一睜眼一閉眼的工夫都難受的要命，還覺得犯惡心，卻又沒有東西可吐，因為早上吃的到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排空了，胃里哪還有什么東西可讓她吐的？游珠娣看著秋心有些不對勁，關切地問：“秋心，怎么了？要是不舒服，跟主任說一聲，回去歇一會兒。“

秋心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說：“有點頭暈，想吐，難受。”

“會不會是餓了啊？這會兒都快十二點了，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我不想吃，應該不是餓的，可能是對著電腦的時間太長的。”

“也是，我見你一上午基本上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活那么多，領導給你那么多事情干就算了，老張明明看到你不舒服還要來麻煩你。秋心，你看有什么我可以幫你的？“

“哦，謝謝你，珠姐，我想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現在最想的就是躺著，也許會好受一些。“

“躺著啊？可咱們這里連張沙發都沒有啊，這可怎么辦？”游珠娣一邊說著，一邊想辦法，除了桌子椅子沒有別的家具，難不成躺桌子上，那也不像話啊？“我先給你倒杯熱水，暖暖胃。”說著游珠娣倒了杯熱水遞給了秋心。秋心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順著食道流進了胃里，似乎身體里的血液都得到了溫暖，血液流行，回到心臟，秋心心里也感到一絲絲溫暖，感激地對游珠娣說：“謝謝你，珠姐。”

“謝什么啊？瞧你這孩子多不容易，一個人在外，父母又不在身邊，要是生病了都沒有人給你端水送藥，既然咱們同事一場，你把我當成你的姐姐，我能幫你的就幫你了。”聽著游珠娣的說話，秋心大為感動，真心的假意的話她一聽就明白，珠姐是真的在關心她，這三年里珠姐可真沒少幫助她，秋心有時覺得對游珠娣給予她的幫助都無以回報，因此，在平常的工作中，秋心總是會主動地替游珠娣分擔。

秋心喝了幾口熱水之后，便又趴在了桌上。游珠娣沒有打擾她，而是靜靜地離開了，等她起來的時候，桌上多了一份熱粥。也許這會兒秋心感覺到餓了，她發現這粥原來聞起來也那么香！她抬起頭看著對面桌坐著的游珠娣，什么話也沒有說，游珠娣卻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感謝”兩個字。游珠娣說：“趁熱吃吧，你還想吃點別的什么嗎？”

“我也不知道，我怕待會兒真的要吐，把吃的東西都全吐出來，那豈不是白吃了？”秋心游珠娣聽到秋心說的是玩笑話，看來情況比剛才好多了，要不然生病中的人哪有精神開玩笑呢。她問秋心：“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好多了？要是還不舒服，那幾份文件我要是能弄的我幫你弄了吧，反正我手頭的工作也不急著完成的。”

“謝謝你，珠姐，我現在好多了，這會兒胃里沒那么難受了，只是還有點頭暈，我想可能還是跟對著電腦的時間長了有關系。”

“說的也是，現在辦公基本上都需要電腦，醫生說長時間坐著對著電腦不活動，很容易得頸椎病的。”

“是嗎？我是覺得脖子有些發僵，剛開始還以為只是頭部供血不足呢。”

“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了，反正這會兒也是休息時間，你好好歇一會兒，下午工作的時候可別再這么長時間地坐著不活動了，怎么著也得做做頸部運動。”游珠娣說著開始做起頸部運動來，邊做邊對秋心說：“就這樣，我剛從電視上學的。”

“好，我知道了。”

一碗粥是飽不了肚子的，但是那碗熱粥多少也管了點作用，再加上休息和簡單的頸部運動，秋心明顯覺得舒服多了，只不過下午的時候秋心感覺到餓了。可是看到桌上一堆的文件還要處理，她想忍著來著，但沒有忍住，于是她開口對游珠娣說：“珠姐，你可以幫我買點饅頭什么的嗎？我好像有點餓了。哦，對了，珠姐，可以順便買點姜嗎？”

“姜？”

“以前我不舒服，嘴里含一片姜會好一些，我媽教我的。”

“嗯，好吧，我這就去。”

“多謝你，回頭我給你錢”

“你呀，怎么總是這么客氣呢，都說了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姐姐，你不也叫我珠姐嘛，錢的事就別提了。”

含著姜片，秋心吃東西也沒覺得反胃，待吃過飯之后，秋心有了氣力，接著干活兒，好在時間上趕得及，按主任的要求完成了，準時把打印出的文件交給了主任，主任看著文件說了一句：“不錯。”隨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了。那“不錯”兩字是表揚秋心還是針對文件本身，秋心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還沒有到下班時間，自己手頭上的活估計得加班完成了，至于老張的圖片，明天吧，他不是今天不急著要嗎？想雖這么想，秋心還是在回家之前全都搞定了。

這一陣的忙碌，秋心是前所未有的，等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屋里的寒冷，還有狹小空間帶給她的壓抑，讓她睡了一晚很累的覺。

明天還有明天的事，討厭拖沓的秋心真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先擱一擱，對什么事都不理不睬，可怎料到“明日復明如，明日何其多”的醒世警言從她腦子里浮現，雖只一瞬，卻已留痕。新的一天，早已注定依舊是忙碌，畢竟沒兩個月就要翻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