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秋心都不敢去敲主臥室的房門，本來平常碰面的機會少，更害怕在撞見之后聽到壞消息，因此，她寧愿守著幻想中的希望。不過，這段日子秋心自己也比較忙，沒有更多的時間顧及到郝思的事，等想起來的時候，打開電腦，還是給了她失望，沒有任何回信。她想不明白，是公司領導的要求太高還是市場競爭太激烈，這才過了幾年的時間找工作已不同往日了？

秋心不知道最近郝思怎么樣，有沒有積極地找工作，還是消極地墮落呢？終于在難得空閑的某個上午她給郝思打去了電話。

“你最近怎樣？”秋心問。

“還那樣。”郝思回答道。

“工作呢？參加幾個面試了？都是什么公司的？”

“面試倒有幾個，不過都不了了之。”

“為什么？是你表現的不夠好，還是他們故意刁難你，問你的問題都比較難？”

“我也不知道，反正最后都說你回去等消息吧。”

“哦。那你現在在哪？做什么呢？”

“在一家公司等著面試。”

“是嗎？什么公司？面試的人多嗎？競爭激烈嗎？”

“沒多少人……喂，秋心，我先不跟你說了，差不多到點了，我得進去了。”

“好，祝你好運！別忘了告訴我好消息！”

“第一時間通知你！”

“拜拜。”

有機會就等于有希望，不管之前的結果如何，重要的是把握現在，不知為什么秋心心里輕松不少，總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會有好事發生，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定是郝思面試成功，找到滿意的工作。

郝思整理了他的領帶后,“咚咚”敲兩下510號的房門，聽到屋內傳來聲音：“進來。”郝思深吸一口氣，推開門進去了，他伸出右手，禮節性的說道：”你好！”對方也伸出手與他相握，道：“你好。你請坐。”

郝思在坐下之前從皮包里拿出了他的精心制作的一份簡歷，遞到了對方的手里，對方翻閱著郝思的簡歷，郝思卻無法從他的眼神和表情中看透他的內心所想，他心中惴惴，好像生死判決在一瞬間，就憑對方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行與不行，自己的價值會被肯定和否定。郝思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沒有自信，雖然曾身經百戰，卻最近挫折連連，失敗的陰影籠罩在他的頭上，這一刻，他忽然害怕起來。

“你的學歷，你的專業，包括你的工作經驗都挺不錯的，照你的能力和水平應該有很多公司爭著搶你，可是你為什么選擇來我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而且，你也知道，上次在電話中我已經把這里的情況講得很清楚，我們這個公司剛成立沒多久，員工極其的少，根本不可能給每個人一個最適合他的職位。既然你知道在我們這里沒有適合你的職位，甚至會埋沒你這樣一個人才，但是，你為什么還會選擇來我們這里，做出這個決定你是怎樣想的？”對方說得直接問得明白，從郝思踏進這棟寫字樓時就以做好了隨時撤退的心里準備，要不是因為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也許他是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但是這種最真實的內心想法不能說出口，否則他會失掉一個機會沒有后路可退。他思考片刻，回答道：“我來之前確實有些顧慮，你知道，昨天我無意中接到了您的電話，剛開始以為是我的個人信息被泄露了，接到的是騷擾電話，因為在我的印象中我沒有向貴公司投過我的簡歷，貴公司的基本情況我也不了解。不過，您告訴我您的公司的情況和現狀，我相信是沒有任何的隱瞞和欺騙的，我聽得出你的誠懇，所以不管結果怎樣，既然您給我這樣的一個機會，那么我不應該錯過，至于最后是什么結果我都會接受。”

“結果？我告訴你結果就是我們根本請不起你，你會怎樣？”對方用犀利的眼神盯著郝思問。

“我會問清楚為什么，畢竟我能來到這里，這個機會是貴公司給予的。如果到這個時候才說請不起我，想必這不是您決絕我的理由，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你會知道我的電話，但是我想既然你會給我打電話，想必也是通過某種途徑了解過的。”

“好，我再問你，如果我說你能留下，你愿意干一些諸如打掃衛生、收發信件之類，跟你的專業完全不沾邊的活？而且這些工作根本用不著像你這樣高學歷的人，如果讓你干這些雜活兒，你會不會覺得是大材小用？”

“說實話，我內心里有些不情愿……”

“行，不用往下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是極其的不情愿，堂堂一個重點學校畢業的高材生，擁有高級設計師資格的你會心甘情愿在這種破地方委曲求全嗎？要是我，我也不甘心，但是，為了不再被拒絕，不想在錯過一次就業的機會，你必須說的婉轉，說著一方面怎樣另方面怎樣的套話，實際上這種套話帶有虛偽的成分，或者叫做心口不一，我說得沒錯吧？”

對方咄咄逼人的說話，哪一句不在理沒有觸及他的內心深處呢？似乎自己的心思被別人看透，可是對方的心思為什么自己看不透呢？郝思的臉剎青剎白，他無法接下一句對白，只聽見對方繼續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我見過不少，總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把眼睛放得老高，從來不知道往下看，別總以為高級的職位才是屬于你們的，低級的職位只有那些沒有學歷的人才應該去填補，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你要真有本事在哪里做都會作出成就的，我相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不知道你認不認可這句老話？但是我相信，我不會在乎學歷的高低，也不管家庭背景的好歹，我看中的是這個人是否真的有平和的心態，是不是會忍辱負重，一時的挫折算不了什么，一時的失意也不算什么，也許這是上天用來錘煉你的意志的，只要堅持，總有一天會重見光明。總之，我不管你之前有什么樣的想法，你的要求有多少，追求的目標多高，只要肯放低你的身段，你的眼光，不會覺得打掃衛生是個低賤的讓你丟臉面的工作，那么，這個大門隨時為你敞開，但如果你還堅持你最初的想法的話，那么抱歉，請你走出這個大門之后不要再回來，我不欣賞那種根本找不準自己定位方向的人！”

此刻郝思的心情如五味雜陳，對方的話雖咄咄逼人卻不無道理，自從失業求職以來他碰過多少回壁了，有誰真的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很多時候他能進入到面試真的是因為別人看重他的能力嗎？那些最終被錄用的人真的憑真本事嗎？用當下最流行的詞匯來形容他不過是一個“打醬油“的，當作別人的配村。剛開始得到“你回去等消息”的答復時，他還滿懷希望，結果等來的是杳無音訊，到后來一聽到這樣的答復時便已心灰意冷，知道肯定沒戲，他不問原因，也想不透原因，只好回到家里喝悶酒愁悶煙。忽然的一個電話，似乎給了他振作的理由，既然之前的都泡湯了，那么就讓自己成為這家公司唯一的面試人員。也許，如果在面試之前沒有接到秋心的電話，他會隨便說兩句，會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走出這個大門，但是，在他離開座椅打算走向門口時，他停下來了。他問對方：“我具體的工作包括什么？”

“剛才都說了，全是一些雜活兒，你也看到了，公司地方不大，算上你也不到十個人，但是清潔衛生要保持，其他人的工作已經分配好了，現在就差一個清潔工，收信寄信員，也許還會分派打字錄入、電話員之類的工作。當然，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給你一個體面的職位名稱：經理助理。不過我認為那些不過是個虛名，就像我的同事們稱呼我經理或是老板一樣，其實我更愿意他們直接叫我名字，魯立。”

“魯先生……”

“你愿意的話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Effort。”

“好，Effort。謝謝你給我這次機會，你說得沒錯，在此之前我是真的放不低自己，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會落魄，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你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想針刺一樣之中我的要害，也許我真的該反省一下自己了。不管什么工作，你安排我去做，我都會把它很好的完成的，因為現在我要的不是面子而是工作。”

“好，工作時間早八晚五，中午一個小時吃飯休息時間，月薪三千，年底是否會有分紅那就得看大家平時表現了，只要公司能賺到錢分紅肯定會有。不過，我還要申明的一點就是，我們這公司剛起步，隨時都會加班的，但是你別指望會給你很多的加班費還有更多的休息時間，我這里不是慈善機構。如果你有猶豫吃不了這個苦的話，你可以馬上離開，不必再回頭，我要說的已經說得很明白。”

“明天可以正式上班嗎？”

“八點，我討厭遲到！”

“謝謝。謝謝你，Effort。”郝思再次伸出手與對方相握，從這一刻起，兩個人的被命運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