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玘和一凡面對面坐著吃早點。

“昨晚我嚇壞了，謝謝你救了我。”夢玘說，“但是我不想給你任何的錯覺，我在你的懷里哭僅僅是因為我嚇到了而已，我不希望你誤解。”

“你為什么非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你知道嗎？在我的心里你一直就是個女神，直到昨晚，我發(fā)現(xiàn)你也僅僅是個女人，一個會恐懼，會不知所措，會需要男人的懷抱的女人而已。這更堅定了我的信心。其實問題在于你而不是我，只要你放下那該死的禮教觀念，一切都會好的。”一凡說。

“好，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比你大七歲也沒關(guān)系，我們倆僅僅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而已。但是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放下這些就一定會愛上你呢？”夢玘說。

“不是一定會。”一凡說，“是已經(jīng)，你已經(jīng)愛上我了，只是你自己還沒意識到而已。”

“呵。”夢玘苦笑一聲，說，“你太自以為是了，我都還沒有完全把宇潼放下，怎么可能愛上你？”

“是嗎？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說你不愛我。”一凡說。

夢玘看著他，然后撇過頭，說：“別鬧了，我希望我們之間不要鬧僵了，我們回到以前一樣，好嗎？”

“看吧，你不敢看我的眼睛，你分明就是愛我的。為什么不承認(rèn)呢？”一凡說。

“我不想再和你爭論這個問題。吃完飯你趕緊回去。”夢玘說著，站起來轉(zhuǎn)身要走。

一凡一把抓住她的手，說：“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是絕不會再讓你離開的。十年前我無能為力，這一次，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別白費力氣了，我一旦決定了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夢玘說。

“是嗎？那為什么當(dāng)初你決定嫁給宇潼，而一個于霓莎就能改變一切呢？”一凡問道。

“那不一樣。”夢玘說。

“我知道，你做每件事都是在為別人考慮。但是我不明白，現(xiàn)在你在顧忌什么，你還需要為什么人考慮呢？”一凡說。

“為誰？我為誰考慮？我是在為你啊！如果我們在一起，你將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你知道嗎？你讓我怎么面對你的父母？你讓我怎么能心安理得、若無其事地跟你在一起。人的一生，有很多責(zé)任必須去承擔(dān)和面對。我們不能只顧愛情，你明白嗎？”夢玘說，她已滿臉淚痕。

“對不起，我只想把你解脫出來，沒想到卻讓你如此痛苦。”一凡站起來，為夢玘擦去淚水，說，“至于我的父母，你不用擔(dān)心，在我來之前就已經(jīng)告訴他們一切了。一開始他們是有些接受不了，可是，慢慢地，他們接受了，因為他們知道我有多么地愛你，也因為我愛的人是你。媽媽說，夏天回去，給你烤玉米；冬天回去，給你烤紅薯。至于我，再大的壓力，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都承受地住。”

夢玘哭了，哭了很久，她說：“不行，還是不行，我不能這么做。我不能這么自私。”

“好，我先不逼你。但是，你也別趕我走好嗎？十年了，我好不容易再見到你，不想這么快又和你分開。就讓我再待一段時間好嗎？我保證絕不打擾你的生活。”一凡看著夢玘，很誠懇地說。

夢玘看著一凡誠懇的樣子，點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一凡有時候和夢玘一起去花店，幫她打理事務(wù)，有時候自己去周邊逛一逛。這一天，夢玘回到家，一凡便拉著她坐下，給她斟了一杯茶，頓時香氣彌漫。夢玘趕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說：“檸檬薄荷，你在哪兒弄的？”一凡笑了笑，又拿出一個熱騰騰的烤紅薯，剝開皮放到夢玘手里。夢玘一邊吃烤紅薯，一邊喝檸檬薄荷，眼里滿是淚花，她說：“十年了，十年沒喝過檸檬薄荷，沒吃過烤紅薯了。你從哪兒弄的這些啊？”

“紅薯是讓媽媽快遞過來的，至于檸檬薄荷，就先賣個關(guān)子，以后再告訴你。”一凡說。

夢玘拭了拭眼角的淚花，說：“喝著檸檬薄荷，就讓我想起了大學(xué)生活，想起了花蕈，想起了梓楓哥、洛琳和宇潼。吃著烤紅薯，就讓我想起了還是小不點的你，想起了堂叔堂嬸，想起了在老家那些開心的日子。你呀，真是不把我弄哭就不甘心，還千里迢迢地快遞紅薯過來。”

“只要你喜歡，我什么都可以給你。”一凡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夢玘說，“可是，我還是覺得無法面對。這段時間，我們朝夕相處，我覺得很開心。我不愿意去想那些事情，我希望你還是我的牛牛，這樣我們在一起就都不會有負(fù)擔(dān)。”

“我明白你的想法，這段時間我也很開心。”一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可是，我不能一直就這么待在這兒，我終歸得回去。就像你說的，還有公司需要我管理，還有父母需要我照顧。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夢玘的心里突然有一種失落感，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和一凡朝夕相對，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現(xiàn)在一凡就要走了，她內(nèi)心有萬分的不舍，但她還是說：“是啊，終歸是要回去的。待會兒我們一起出去買點東西，給爸爸媽媽和堂叔堂嬸帶回去。”

“你真的就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嗎？”一凡問。

“我……”夢玘有些遲疑。

“我說過不會逼你的，我不是要你答應(yīng)我什么。已經(jīng)十年了，你就回去看看伯父伯母吧。到時候你還是想離開的話，你再離開。那個時候，就算再不舍，我也一定會讓你走的。”一凡說。

夢玘考慮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第二天，他們一起坐上了回國的飛機(jī)。

下了飛機(jī)，夢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十年了，我終于回來了。”

一凡的司機(jī)從他們手中接過行李放到車上，然后載著他們向郊區(qū)駛?cè)ァ?

夢玘看著一路的風(fēng)景，說：“變化真大，我都認(rèn)不出來了。”

“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的。”一凡說。

車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夢玘走下車，看著眼前的一切，說：“你知道嗎？這感覺就像當(dāng)初宇潼帶我去他家一樣。十年的時間，的確可以改變很多事。”

走進(jìn)屋，一個中年婦人迎上來，說：“一凡，回來了。”

“回來了，李嫂。這幾天辛苦你了。”一凡說。

“瞧你說的。這位一定是夢玘小姐吧，一凡經(jīng)常給我說你的事呢。百聞不如一見，你真的很漂亮。”李嫂說。

“謝謝，你都叫他一凡，叫我夢玘就好了。”夢玘說。

“好，你叫我李嫂就行了。我?guī)闳ツ愕姆块g。一凡這兒很大，可就我一個傭人，所以有任何事情，任何需要叫我就行了。”

“他怎么不多請點人？”夢玘問。

“一凡是個好孩子，平時很多事他都自己做。他說他不喜歡使喚別人，所以就只請了我?guī)退帐拔葑印Ｋ难蹖崳撕茫幌駝e的大老板，非要傭人叫自己先生、老爺?shù)摹Ｋ揖拖褚患胰艘粯樱€讓我直接叫他名字。這在別處是絕對不可能的。”李嫂說，“到了，就這間，一凡特地打電話讓我好好收拾，你看還滿意嗎？”

夢玘看著房間里古香古色的布置，說：“很好，很舒服，謝謝李嫂。”

“應(yīng)該的，我都是按一凡說的布置的。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先下去了。”李嫂說完下樓了。

放下行李，夢玘摸著一件件實木家具，喃喃地說：“沒想到，只有他懂得我的心意，知道我喜歡什么。”

“你說什么？”

夢玘轉(zhuǎn)身一看，是一凡，她說：“你嚇我一跳。我說，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不過，你還和以前一樣善良。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傳統(tǒng)、古典的裝飾？”

“就憑你那么喜歡國畫，我就猜到了。怎么樣，還滿意嗎？”

“很滿意。”

“李嫂煮了茶，下去喝喝，看跟你有沒有你的功夫茶好喝。”一凡說。

“好啊。”夢玘和一凡下了樓。

李嫂端來兩杯茶遞給他們。夢玘接過杯子，聞了聞，再喝一口，說：“嗯，好香啊！李嫂，你煮茶的功夫好棒啊。”

“喜歡就好，想喝的話我隨時煮給你喝。”李嫂說。

喝過茶，一凡說：“帶你去個地方，不過你得先閉上眼睛。”

“什么啊？還這么神秘。”夢玘說。

“先閉上眼睛。”

夢玘閉上了眼睛，一凡帶著他走了一會兒，說：“好了。”

她睜開眼睛，眼前竟然是花蕈。她眨了眨眼睛，再看，還是。她轉(zhuǎn)身一看，是一凡的房子。她很詫異地問道：“你別告訴我你把家弄到學(xué)校來了？可是不像啊。”

“沒有，我只是把花蕈搬到后花園來了。學(xué)校的花蕈已經(jīng)不在了。我還沒畢業(yè)的時候，那塊地就被鏟平蓋成學(xué)生公寓了。你那么喜歡那兒，看不到的話一定很難過，所以，我就照花蕈的樣子把后花園弄成了這樣。以后，你想做夢或是想說心事，都可以來這兒。它永遠(yuǎn)是你的花蕈。”一凡說。

夢玘一步一步往前走，看著灌木叢，看著遍地的檸檬薄荷，怒放的薔薇，嗅著陣陣清涼和芳香，淚水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她看著天邊的晚霞，想起了當(dāng)初一凡帶她上山看落日，想起了那個她做過很多次，昨晚又夢見的夢——有個人陪著她一起看美麗的日落，不過昨晚，她終于看見了那個人的臉，就是一凡。她的心中頓時激起層層漣漪。

一凡走到她面前，拿出一枚戒指，拉著她的手，說：“嫁給我，好嗎？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再也不提。如果你堅持要回德國去，等你回家看過伯父伯母之后大可離開。你也不必為了躲我再去別的地方，因為我不會再打擾你。”

夢玘看著他，說：“你知道嗎？在我離開那年的情人節(jié)，宇潼送給我一份特別的禮物，他在花園里栽滿了薄荷和薔薇，我感動極了。我走的時候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到薔薇盛開。今天，你兩度讓我想起了宇潼，也讓我很擔(dān)心，擔(dān)心你變得和他一樣。好在，你還是那個你，還是那個本性純良的你。現(xiàn)在，你把整個花蕈送給我，叫我如何拒絕？”

一凡為她戴上戒指，然后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

夢玘的眼淚依然流著，她說：“我想通了，我不會再拒絕你了。我本以為，把你趕走才是對你好。現(xiàn)在我明白了，只有到你身邊，你才不會再為我受煎熬。這么多年，苦了你了。”

一凡的眼淚也流了下來，他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都值得。”

第二天，他們一起回家看望了父母。在家待了幾天之后又回去了。

這一天，一凡去了公司，夢玘一個人去逛街。她走在街上，忽然聽見有人叫她，轉(zhuǎn)身一看，居然是梓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