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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他們2002年進的校。那時，互聯(lián)網(wǎng)還不如現(xiàn)在發(fā)達。但在高校有cernet校園網(wǎng)，有計算機學院管理下的互聯(lián)網(wǎng)機房專門對研究生開放。而在張遠新老師的研究室只有一臺公用機能上網(wǎng)。這臺機器很搶手，往往被高年級的師兄師姐霸占著，怎么也輪不著張浩他們。于是，張浩常常去互聯(lián)網(wǎng)機房上網(wǎng)。辦一張卡，可以用一學期。

那時互聯(lián)網(wǎng)的開發(fā)技術是很熱門的，微軟推出的互聯(lián)網(wǎng)解決方案ASP技術正大行其道。于維是最喜歡學習這類新東西的，他和張浩一同來機房上網(wǎng)，研究網(wǎng)上的資源。網(wǎng)頁編寫的HTML技術是很容易上手的，于維也學會了編網(wǎng)頁，編動態(tài)查詢，他還準備自己設計一個網(wǎng)站，建軟件開發(fā)人員論壇用于交流和合作。

張浩對這些底層技術沒有興趣，他在網(wǎng)上主要是查閱資料、收發(fā)郵件。對虛擬的網(wǎng)上聊天他也試了試，給自己申請了一個MSN賬號，又申請了一個QICQ賬號，那時騰訊的QQ還遠遠不如現(xiàn)在這樣紅火，功能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但網(wǎng)蟲之流還是網(wǎng)上聊天的追捧者。張浩也有點喜歡網(wǎng)上聊天的交流方式了，他的MSN是用來和國外的朋友聊的，QQ是用來和國內的或周圍的朋友聊的。在郵件里約好聊天的時間，然后按時到互聯(lián)網(wǎng)機房去上MSN，他經(jīng)常這樣去和一個在國外的商學院本科同學聊天。當然，這個同學是個女生，當然，她是在美國。不過，911事件后，到美國留學的人員銳減，但美國畢竟是美國，這個像天堂一樣的國家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張浩也向往著國外的生活，但他還拿不定去哪個國家。他對美國不像周圍有的人那么感冒。

在研究生的互聯(lián)網(wǎng)機房里，常常有一幫人在查國外大學的信息，在本校論壇里一個人發(fā)帖說：“我是一個出國迷！”，另一個人馬上跟帖：“我是一個出國狂！”于是這兩個人就一拍即合，交上了朋友，共同對付頭痛的GRE考試。如果是一男一女，那么關系就更親密了。在研究生的環(huán)境里，出國留學的氛圍濃厚，大家往往如此這般地傳著流言，某某又出去了，好學校，麻省。某某靠老公出去了，F(xiàn)2簽證。

計算機學院的互聯(lián)網(wǎng)機房由幾個計算機系的研究生輪流管理、值班。檢查每個人的上機證，對機器的一些簡單問題進行維修。其中有一個女孩，人很瘦，衣服穿得很漂亮，但人不算聰明，有點迂迂的感覺。她因為是學的一個好專業(yè)，又掌管著機房，所以周圍有不少獻殷勤的男生。這姑娘也好說話，有時把上機時間給大家延長延長，她自己也喜歡上網(wǎng)，到國外大學的服務器上下載資料。她名字叫蘭妮妮。因為學計算機的好出國，她寢室的師姐已經(jīng)出去了，新墨西哥州立大學，半獎。她其實在讀研時就學得比較吃力了，老覺得跟不上趟，讓她靠自己努力，考GRE考雅思出國一點也不現(xiàn)實。她自己卻沒有一個清楚的看法，盲目跟風，時不時拿起師姐給她留下的厚厚英語書翻一翻。

張浩去上網(wǎng)的節(jié)奏跟上蘭妮妮上班的時間。蘭妮妮會給他留下好位置，好用的機器。張浩每次神采飛揚地進來，屁股挨上電腦椅，就半天不動彈了。他有時也玩一下網(wǎng)游，在他沉湎于其中的時候，蘭妮妮會冷不防走到他后面，故作生氣地嚇唬他一下。“不準玩游戲！不務正業(yè)！”親昵的表現(xiàn)就像張浩的女朋友一樣。張浩朝她拱手：“大俠，讓小弟一遭，讓小弟一遭。”一會兒張浩就放下游戲去看網(wǎng)上新的經(jīng)濟學雜志上的文章了。他總能收放自如，具有很好的約束力。就比如抽煙喝酒，他都會，但一點也沒有癮，不會像好多男人一樣離不了。他的潔癖還覺得煙把他的牙齒熏黃了呢。

由于時差的關系，張浩和他的本科女同學難得網(wǎng)上約會一次。他的這位同學忙啊，在國外的中國女孩子少，常常是男留學生們爭奪的對象。這個女同學本科時不顯山不顯水的，長相平庸，學習平庸，可到了國外像換了個人似的，如魚得水，生活得蠻適應。張浩也不覺有點驚訝。他想到自己，自己出去能適應環(huán)境嗎？

至今為止，好像張浩這個人沒有什么缺點，他長得帥，聰明，學習好，工作好連身體也是倍兒棒。而女性化也只是他的性格，不是缺點。其實，張浩有個很大的缺點就是“自卑”。他出身農村，爸爸媽媽是地道的農民，家里親戚們都是很普通的人。他貧寒的家境帶給他強烈的自卑，不過，這自卑隱藏得很深，常常以他的才能作掩飾，他的張揚背后是強烈的不自信。事情在沒有做之前，他小心得像一只見貓的耗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有什么差失。在勾勒出國的藍圖時他也是這樣，他得想得十分周全才開始舉步。這樣的人一般不會去冒險，也不愿意輕易失去他擁有的東西。

在對待感情上他也是這樣。和柳麗娜談戀愛，也是柳麗娜更主動一些。他采取的策略是“守”，守著自己的界限，在得失上斤斤計較。若要他付出很大的代價來換取愛情，他肯定是逃之夭夭。他的這點自私冷酷，柳麗娜在很久以后會發(fā)現(xiàn)，然后如夢初醒，自己被這個陰險的家伙所利用了。

張浩在盤算什么呢？何不利用這個本科女同學的感情，達到自己出國的目的呢？這個同學出國后用英文名了，叫“Lily”，她給張浩寄了她在美國照的照片，一大片草坪和遠處尖頂房子的背景下，染成一頭黃發(fā)的Lily露出驕傲的笑容。她變漂亮了，好像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美國真是個好地方啊。

張浩腦子里有了這個卑鄙的想法，他決定開始行動。要說真正的感情，他還是喜歡柳麗娜一些，畢竟兩個人有了實質性的關系。但如今有了這個新的機會，他不愿放棄，他決定試試，至于自己出國后將干些什么，他還一片茫然。Lily也沒有學原來的專業(yè)了，她在西雅圖讀了一年語言學校，又申請到俄勒岡州立大學讀碩士，不過她到現(xiàn)在學的是計算機專業(yè)。她告訴張浩，計算機專業(yè)在國外好找工作。而打工掙錢，還是在華人餐館端盤子。沒有干別的。不過就是端端盤子，也比在國內的大機關收入高。她也買了車，載著她上課或上班。一周到大型超市去購物一次。這是Lily在郵件里描繪的生活。她的英文提高得很快，張浩也用英文給她回信。信開頭親熱地稱呼：DearLily。老外不會覺得這個稱呼親熱，反而覺得正式。可見不同文化的差異。中國人比較含蓄死板。而張浩雖學了這么多年英語，還是一個傳統(tǒng)保守的中國男人，也許內心深處還是他父輩的農民身份。

這個農民身份！讓張浩敏感而自卑。如果柳麗娜有時候不小心蔑視了農民或民工什么的，張浩的眼睛就會暗淡下來，不吭一聲。柳麗娜慢慢也覺察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