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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自己的身體才好利索，他爸爸打了個電話來，說他媽媽生病了。張浩心想，一般有點小病，爸媽是不會給他打電話要他回來的。一定是媽媽生什么嚴重的病了。他不由有點心焦，放下書本，急匆匆地回家看他媽媽去。

媽媽已經在鎮衛生院住院觀察，她得的是急性腸胃炎，疼痛難忍，上吐下瀉，人也消瘦了不少。張浩到病床前撫摸著媽媽枯瘦的手，很內疚自己一向忙，很少回去看望二老。媽媽腸胃一直不好，自己對她的關心真不夠。爸爸有些焦急地告訴他，這拉肚子的癥狀一直控制不下去，人都拉虛脫了。張浩果斷地說：“爸爸，那我們轉院吧，到條件好一些的醫院。”

媽媽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到大醫院多費錢啊，浩浩，媽沒事。”

張浩安慰媽媽：“媽，身體要緊啊。你兒子一定掙錢給你治病，咱們醫得起，你不要擔心錢的問題。”

媽媽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

下午張浩和爸爸就把媽媽送到最近的三甲醫院，是部隊醫院，環境幽雅，鳥語花香。媽媽一來這兒，情緒就好多了。張浩取出他的銀行卡，卡上還有以前做課題攢下的幾千塊錢，全部給媽媽交住院費了。

想到媽媽對他的寵愛有加和從小一點一滴的關心愛護，張浩有些哽咽了，覺得自己反哺得太不夠了。這次一定好好陪陪媽媽。

張浩告訴柳麗娜他不參加周四的班會和黨員學習了。柳麗娜忙問是什么事，張浩也沒有隱瞞，他說：“我媽媽生病了，現在在某某醫院住院。”柳麗娜聽說了，她馬上說：“那我也來看看阿姨吧。”張浩轉頭看看衣著寒磣的爸爸和在病床上憔悴不堪的媽媽，他遲疑了一下，柳麗娜在電話里繼續說：“那我明天下午開完會就來。”張浩見她這樣熱情，也就不好推脫了。他想，反正柳麗娜也知道他爸爸媽媽是農村的，應該不會嫌棄他們吧。沒有他們就沒有他。如果她膽敢瞧不起他的家人，他一定會馬上和她分手。

媽媽的病情有所好轉。柳麗娜第二天下午拎著一大包水果如約而至。到了病房就甜甜地叫“叔叔阿姨”，張浩給他媽媽介紹，這就是我師姐柳麗娜。他沒有說別的，神情顯得有點淡淡的。柳麗娜心里閃過一絲不高興的念頭，為啥不直接說我是他女朋友呢。然后她裝著一點也不介意，對張浩媽媽說：“阿姨，我和張浩很好的，他是班長，我是副班長。”張浩媽媽也笑著說：“姑娘，多謝你費心了。來看我。”

“沒事，沒事。”柳麗娜拿起一個蘋果，親熱地為張浩媽媽削了起來。病房里氣氛很融洽。

張浩去打了病號飯回來，他看見柳麗娜和媽媽談得熱乎，心里也暖暖的。張浩爸爸要柳麗娜留下來吃飯，柳麗娜見張浩沒有留自己，就很懂事地回絕了。臨走又叫張浩媽媽保重身體，早日恢復健康。她一點也不避諱，笑嘻嘻拉起張浩的手。張浩只得給他媽媽說：“我送送她。”媽媽點點頭，并沒有露出笑容。看著這個很有點自來熟的姑娘拉著她兒子的手臂出去了，她的姿態很嫻熟，很自然，肯定經常有這樣的動作。柳麗娜泄露了她的底牌，而且給張浩媽媽留下了有點輕佻的印象。

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飯。張浩媽媽的是病號飯，飯煮得很爛，菜也比較清淡。張浩不好意思地問媽媽對柳麗娜感覺如何。媽媽想了一會兒，說：“這個姑娘一看就比你大啊。”張浩一聽這話，就知道媽媽有點反對的意思了。媽媽又說：“她待人熱情是熱情，但輕浮了一點。”張浩說不出話來了，他沉默。

媽媽問張浩：“她是結過婚的吧，你知道她是怎么離婚的嗎？”

張浩爸爸也在旁邊注意地聽。

張浩有點悶悶的：“聽說是那個男的對不起她。”

媽媽把目光愛憐地放在自己兒子身上。多可愛的孩子，年輕又帥氣，孝順又聰明。她把目光投得遠一點，若有所思地說：“我兒子怎么能找一個‘過婚嫂’……”‘過婚嫂’是農村里刻薄的說法，用在柳麗娜身上，張浩真為她抱屈。她其實是個沒有什么心計，傻呵呵地對人好的天真姑娘。她從身體到心靈都是純潔的。但傳統就是傳統，婚姻的習俗和慣例傳了幾千年，對女子有很多封建的束縛。有過婚姻的女人再嫁就很困難，而且又是被人拋棄了的，那就是雙料的困難。一個沒有什么缺點的未婚男子應該娶的是一個處女。而且男子的年齡大于女子也是一條定律。對女子，就是和男子同歲也嫌大。

張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媽媽在病中，他就不和她爭辯了。張浩媽媽知道她只能采取柔性的手段來讓張浩聽自己的話，父母如果用高壓政策只能恰得其反，愛情是越壓抑的地方越有反抗，越會燃燒出熊熊烈火。于是，張浩媽媽對兒子說：“浩浩，爸爸媽媽不管你交朋友。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張浩很感激地點頭應聲。張浩爸爸是個特別好脾氣的男人，老實巴交、勤勤懇懇。他附和張浩媽媽的話，言語中帶著對兒子深切的愛。

媽媽出院了。張浩辦完了手續，又陪媽媽回家小住了幾天。最后，他還是放不下他的研究，囑咐了爸爸按時督促媽媽吃藥、調養，就背上一包袱雞蛋回學校了。雞蛋是奶奶一定要給他的，自家的雞下的蛋，絕對糧食喂養的土雞蛋。張浩覺得很好，就帶到學校自己用電熱小杯煮著吃，一晚上兩個。煮得嫩嫩的，里面軟軟黃黃的蛋心最好吃。

柳麗娜沒有過張浩爸爸媽媽這一關出乎柳麗娜的意料之外。他們居然還嫌棄她這個城里姑娘！柳麗娜自己卻一點都不在乎張浩的農村背景。柳麗娜有點氣憤地說：“張浩，你們家的規矩挺大的嘛，我可弄不來。”張浩是懷著怎樣矛盾的心情告訴柳麗娜自己媽媽不太喜歡她這一事實的呢？他也許是拿媽媽的話當借口。因為一時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離開柳麗娜。

柳麗娜傷心欲絕。又是一次失敗的戀愛。她又一次找錯了對象，白賠上了自己的愛。看著她難過的樣子，張浩又有些不忍心。他想，反正我現在又沒有別的可意的對象，姑且和她混混吧。他又轉而溫柔地俯就她，吻她。直到她破涕為笑。他們倆的愛情，成了一件掛在商店櫥窗里的展示品，過了季，一定會打折的。張浩路過這里，不經意地看了看這件鮮艷的衣服，隨意地穿上試了試，然后很輕易地找出幾個缺點，就是打了折的價格，他也不會購買。越打折越賤，說明一定是有問題的。愛情和商品的本質一樣，對于一個研究經濟學的人來說。看來柳麗娜應該轉攻文學，文學才是個永遠不會衰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