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窯細瓷，胎細如玉，質(zhì)地堅硬，鋒利的碎瓷邊緣刺進玉玨的膝蓋，一雙秋水中卻是淡然無畏，背挺得筆直，尖銳的疼痛使她的心結(jié)晶般堅硬絢麗。

楊天嬌越是暴戾，就越證明她對這份感情擁有的份額多么稀少可憐。

翟靖羽，你對玉玨的癡心守候，玉玨以前不知道，現(xiàn)在就讓玉玨來守候吧，等你回來，我會用我的全部去回報你。

嘴角上揚，秋水中已是堅定決然。可惜此時，楊天嬌連多看一眼玉玨的心情都沒有，不然她一定會被玉玨的淡然鄙視的神態(tài)逼瘋。

只有偶爾經(jīng)過的下人，驚異看著院中滿面幸福之色的受罰者。

暮色降臨，薄寒氤氳，精致的小樓里已經(jīng)點起燭火，緊閉的門窗將玉玨和屋里的人隔絕在兩個世界，那里面繁華錦繡空虛寥落的一群人，妄圖排斥，漠視，遺忘門外卑微的玉玨，然而她卻偏偏華麗麗的擺在那里。

夜色朦朦，初春的夜依然帶著冬天的寒冷，玉玨還保持著傲然筆挺的姿勢，膝頭早已麻木失去知覺，牙齒瑟瑟發(fā)抖，發(fā)出鏗鏘的撞擊聲。

幾朵開盡的海棠在寒風(fēng)中飄落。

雕花的窗格透出另一個世界溫暖而曖昧的燭光，依稀有笑語傳出，賣弄的炫耀著，仿佛在嘲笑外面的孤寂清冷。

夜色漸濃，一弦彎月爬上中天，清冷而高潔。玉玨抬頭，秋水皎皎，穿過盛開的海棠遙望中天，靖羽：不在君側(cè)，共有新月，你看見了嗎，新月多美呀，羞澀，純潔……你的玉玨在等你……

嘩——，一盆帶腥臭的水從二樓的窗口潑下來，劈頭蓋臉的澆在玉玨身上。

“哎呀，對不起……我潑慣了，忘了今天你在這里。”巧兒探出圓圓的小臉，笑瞇瞇的說。

“沒、關(guān)、系。”玉玨喉中吐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字，任腥臭的洗腳水從濕漉漉的發(fā)梢流下來，滿心譏諷：楊天嬌，縱使身出豪門，你也不過如此——這般小人計量。

“她還在那兒嗎？”楊天嬌慵懶厭倦的聲音。

“是，夫人。”蓮心輕巧的拔下楊天嬌發(fā)間的赤金鳳釵，小心的放在紫檀首飾匣里。

“讓她回去吧，怪招人心煩的……”楊天嬌鳳眸空洞，聊賴地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面孔。

巧兒又探出精致的腦袋：“哎，夫人讓你回去。”不等回答就縮回腦袋，關(guān)窗，流暢決然的留下一片冷漠的光影。

“謝夫人。”玉玨自嘲的向光影流動的窗子說。

她艱難的站起來，膝頭麻木的疼痛，一時間無法負擔(dān)身體的重量，一個踉蹌又跌到在地上。

玉玨向前匍伏，扶著海棠樹的樹干慢慢站起來，海棠樹受力搖擺著，又飄飄落下幾朵落英。抬眼，只見滿樹繁花開致極盛，月影燈光下靜溢純美得讓人心碎。

濕透的衣服散發(fā)著難聞的臭味，頭發(fā)粘膩凌亂的粘在額角，冷風(fēng)吹過，都像鐵板一樣冷硬。肚子也在咕咕的抗議著，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只有膝頭隨著每一步地牽扯銳利的痛，刺激著疲憊已極的神經(jīng)。

玉玨一步一挨艱難地行進著，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里靜的詭異，只有碧桃的房里透出微弱的光，陳媽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自己的房間還是一片漆黑。

這么晚了，難道九兒還沒回來？玉玨擔(dān)心的推開了房門：“九兒。”

聲音沒入冰冷的房間，無人應(yīng)答。

九兒和自己同時出門，自己受罰回來晚了，難道九兒……想到這里玉玨顧不得疼痛，三兩步跨到碧桃窗下，敲窗問道：“碧桃姑娘，九兒回來沒？”

碧桃沒好氣的答道：“沒見！腿在她自己身上長著呢，我又沒義務(wù)看著她！”

狗仗人勢！玉玨冷哼。出了院門一瘸一拐向王媽住的地方摸索而去。

寂靜的小道上空無一人，隱隱幢幢的房屋和樹影好像一個巨大的怪獸，要把玉玨活生生吞下去。

遠遠的好像有一個瘦小的影子在移動，玉玨停下腳步，凝神注視著：“是九兒嗎？”

“姐姐……”九兒令人擔(dān)心的聲音輕浮飄渺。

九兒一定遭到了不公正的欺侮！玉玨心痛的皺起眉，加快腳步，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好特別。”九兒蹣跚漸近。

“你也好不到哪去。”玉玨掩鼻苦笑，都這副模樣了，還有心情挑別人的理，腳下一瘸一拐靠近弱小的身影。

薄涼的寒夜中，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手心的一點熱度互暖著漸漸向全身彌散。

“咱們回家。”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