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了，宇文邕那邊沒有一點動靜。

突然覺得那句話說得很好，“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只是不知道之間有了那么一回事還自欺欺人的兩個人真正作何感想？但是，也許怎么也比未聲明先表露此意識好很多吧。現在我與宇文邕就是這個狀況，反正是不好受的。

當天被送回斯人樓的時候我還不知所措，睡了一覺后想起他一定會封我個什么嬪妃或者夫人來當，心里還是分抗拒，時刻模擬著各種場景以及應對辦法，以致這兩天神經兮兮的，斯人樓的人都沒幾個覺得我正常。

可是，事情永遠遠不如你所想的那樣復雜。兩天來，宇文邕的生活一如往常，有時候在斯人樓遇上，他也是像以前那樣疏離淡漠，仿佛那個晚上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說什么不想被困在他的后宮里失去自由，搞得自己就跟是那些千人爭萬人搶的女主一樣，殊不知人家跟本就沒有那個意愿。呵，想到就覺得諷刺，怪不得蕓蕓從前老叫我現實點。可就是不知道我們倆的一夜情這么簡單的畫上了句號好還是不好。

“你干什么？”蕓蕓推開門走了進來，看見正在打包衣物的我，鎖眉觀察了片刻，忍不住說道，“你神經兮兮的要去哪？”

我前一刻還沉浸在自己的狂想世界里，被她這一打岔，突然沒了思緒，竟無意識答非所問地冒出“是啊”兩個字。

蕓蕓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看得出來是很不想再跟我說話了。“我說，你瘋了嗎這幾天？老是神叨叨的！”他走過來翻看了一下我的行李，“你這是要去哪里？”

“哦。”我安靜地回了一個字，心里也亂得像團線，“去鄴城看看，月底就過年了，我去安排安排。”

雖然我是個現代人，初夜什么的我也不至于看得像古代女子那樣重要，但再怎么也是要給在乎自己且自己也喜歡的人，更不能接受與他現在這種關系，如此怨憤心痛，反倒是弄不清自己此時的感情了。我甚至覺得自己被他耍了，我需要避一避，靜一靜。

“你是覺得很好玩嗎？”云云臉上有些不滿，“找了些事情來玩！還認真起來了？你還要去那種地方。那邊沒有你就不行啊，你當宇文邕是吃白飯的嗎？”

“哎呀，你煩不煩，用得著說話這么刻薄？”我拴好布帶，背著包袱環視了屋子一圈，看有沒有落下的東西，“我年底肯定會回來，斯人樓這邊你多留點心，也注意著點大玉兒，看會不會又牽扯出什么事情，我……”

“你不去嘛！”蕓蕓見來硬的沒用，居然故技重施，晃著我的膀子裝起了可憐，“你看嘛，你不是說北齊那邊又危險，我這邊一個人又顧不全，多孤單啊！”

“放手！”我哭笑不得，被她成功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掙開她逃了。

“滾滾！”這才是本性……

當地時間臘月初八，正午剛過。

做了幾天的船，剛下船我就胸悶氣短得想吐，我也沒有心思去雇牛車，先自己步行往城中，一并緩和一下身體的不適。

沿途看看，也沒覺得花了多少時間，就進了和裕歐百貨樓所在的街市。

“大爺，大爺！”眼看前面就是百貨樓了，我急著奔去好好休息一下，正好與上前向我討乞的小孩子撞了個滿懷。

我起身后趕緊去扶這個衣衫襤褸的小孩，看他瑟縮著身子，手掌都被地上的石子碦出血來痕來，卻顧不上痛處，渴望地向我伸著手里的破碗。

我看著心疼，捧起他的手呵了幾口氣，那小孩仍只是伸著淤青的手，“爺，您行行好給點好吃的好嗎？”

“你跟著我來！”我拉著他的小手往百貨樓里走，小孩卻警惕地往回縮，我只好翻包袱找出半塊饃饃給他，他卻捧著就跑，竟像有人會搶他的東西一樣。

這個年代的人啊……戰火、貧窮、欺詐、思想的桎梏、巨大的貧富差距，他們所受的苦絕對不是現代人所能體會的。

我獨自感慨了一會兒，一回身便對上許多雙饑渴無助的眼睛，街上的乞丐都眼巴巴地望著我。

這個年代應該不會像有現代社會一樣的乞丐行騙集團吧？

我邊進百貨樓，將行李遞給迎上來的伙計，一邊打量著門外的乞丐，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你，過來！”我叫住一個售貨的伙計，躊躇了一下，才說：“你去庫里拿出差不多的米糧去煮稀粥，分發給門前那些乞丐。”

伙計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眨了幾眨，結巴道：“歐老板……這……”

“你就去吧，記在我賬上。今天是臘八節，沒人不希望像我們一樣吃頓飽飯。”伙計臉上表情復雜，轉身想倉庫走，我又叫住他，“但記住，不是特別情況一律不予，別讓人趁機撈到好處。”

一個時辰以后，第一大鍋稀粥端了出來，我首先拿起大木瓢攪了攪，雖然也覺得稀了些，但也無可奈何，量力而行，讓更多人吃到也是好的。

“上天啊！”受惠的乞丐受寵若驚，忙不迭地道謝，“老板真是在世的菩薩啊！”

施粥施得差不多了，人卻越來越多，還有人隔街趕來，我才發現我太想當然了，缺乏考慮把事情秀大了，米不夠，需要的人卻只增不減，給一部分人不給另一部分人，這樣反倒錯了。

“清道，清道！閑人勿進!”

當最后一鍋粥見底時，我也快站不穩腳了，遠處傳來了喝令聲，十幾個宿衛模樣的人駕著馬舉著長矛遣散了百貨樓前宏大的救濟場面，隨即一排排整齊的侍衛散開在街道兩邊，橫著長矛將人群擋在兩旁。

我們快速地撤走了東西。說實話，我此時的心情矛盾無比，感到羞愧。因為發現了自己很高興被迫結束了救濟不用面對窘境。就像現代人的讓座，不想讓座但是因為一個道德約束又過意不去，所以干脆坐到最后幾排，心里想著這樣我想讓也讓不了不怪我，但卻不無羞愧。

一隊人馬緩緩經過門前，有步輦、肩輿、牛車，其用材到布置都極盡奢華，場面侈麗得讓人咂舌。

我不自主鄙視地搖搖頭，其他的話也只是憋在了肚子里。

一個國家有錢的是上層，下層卻苦不堪言，這樣自己從內部就開始腐敗瓦解了，哪里用得著別人動手？

一輛華麗的流蘇簾牛車從我面前駛過，窗戶的簾子被掀起，一張俊美的病公子朝我這里望過來。

“儼兒，這百貨樓是何情形？”那人的目光從我身上轉向和裕歐百貨樓，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邪魅的笑。

“回父皇，許是在行善救濟。”

我聽著聲音驚了一跳，連忙循著聲源看去，看到的卻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此人正騎在馬上背對著我，壓低身子恭敬地回答他口中父皇的話。

這聲音分明是張嫂那兒子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