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頓飯，果真打聽到了不少鄴城的“商業風云”，但因為史萬歲在身邊，我不敢直接詢問蘭陵王在鄴城的居所，只是順帶著問了一下王公貴族所在的戚里的情況，也就沒有多少二娃子的眉目。

關于鄴城的商業，其中勢頭發展最好的就是我們所投宿的迎豐樓，迎豐樓的崛起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招牌卻在鄴城里打開了去，不僅是占地最大的茶酒樓，其老板林大裕還是鄴城極富有的商人之一，能與其分庭抗禮的也就是財閥和士開。

這個和士開正是史書上禍亂高氏皇宮的胡人，看這方面信息時只知道此人的長袖善舞，竟能夠與胡后狼狽為奸皇帝高湛也還是對他看重得不得了，殊不知他還是這樣闊的大地主。坐擁鄴城一帶最大的莊園，糧米油鹽、布帛珠寶無一不賣，從中牟取的巨額利益讓人忍不住欷歔。

“和士開那邊與官僚權貴有扯不清的聯系，咱們先把這邊搞定了再說。”我叫了一聲小二，“你家林老板可在店里？”

小二上下打量了我們好一陣，眼珠掄了掄，笑得狡猾，“布置客官有何事找我家老板？他現在想來是不得空的，正在客房商量事情呢！”

“那勞煩小二哥通傳一聲，就說歐某這里有一樁大生意想與林老板合作，不知林老板意下如何？”

“這……”小二遲疑片刻，眼睛直溜溜地盯著史萬歲掏出的一小錠銀子，他才拍拍胸脯道，“那我就幫公子去說了！”

“謝謝小二哥了！”

我們坐著又叫了兩盞茶，剛啜了兩口，迎面就看見小二帶了兩個人過來。

“兩位公子不只要與林某合作什么生意？”前面那人身材魁偉，臉上長滿了絡腮胡，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卻是珠光寶氣、俗不可耐，真是“林大裕”這個名字十分貼合。讓人意外的是，他說話時的渾厚有力、目光炯炯，渾身的氣質都是豪邁不俗的。

我們連忙起身作揖，簡單廢話寒暄了一番后才進入正題。林大裕聽我的長篇大論沒有半點表態，只是凝神久思。

“你如何知道此法可行，更有利可得？”一開始就在一旁沒有作聲的男子出乎意料地開口問我，語氣犀利。

我剛才沒有注意過他的存在，如今細看起來竟然吃了一驚。此人除去兩撇山羊胡就是與宇文邕一模一樣，聲音、神態、氣質，無一有別，之前我在房里聽到的聲音如今看來就是他的。

他顯然也是認出了我，勾著嘴角卻神情若霜，“歐……公子？”

我慌了神，無意識冷不丁地站起來，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才算恰當，離開？還是舔著臉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繼續談下去？

“歐？”他挑眉等我自己接下去說所謂的名字。

“歐琝珺。”我小心翼翼地坐回桌案邊，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詭譎，“歐兄應該是周國人，怎么會跑到齊國來了？”

終于還是問出口了，這個局外人聽來不算問題的問題。我怎么就覺得他的疑心病對我就沒聽過呢？

我瞥了眼林大裕，他卻只是緘口看我，沒有開口的意愿，似是把做主權都給了宇文邕。

我這才立刻懂了他們的關系。看來宇文邕的心思不少，情報收集所都發展到北齊來了，早就知道韋孝寬是用諜高手，如今看來宇文邕也是毫不遜色的。

史萬歲正要開口，我立馬攔住了他，腦里飛速運轉過后篩選出一個方法：他是鄴城商業勢力之一，統一戰線絕對能一舉兩得——一是不在樹立一個這樣強大的絆腳石，二是利用其力量來為自己辦事。

“北周人來北齊還能干什么？”我掃視了周圍一眼，湊上去悄聲道，“自然是斂財為國——”我停頓了一下，觀察到宇文邕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才又道，“探風。”

宇文邕這才有了表情，卻也不是容易分辨的，似笑非笑，若有若無的神情，真就是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