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蘿微微挑眉，這說的輕巧。湖邊平曠，別說房子，連草木也僅有這一棵巨大的細葉榕罷了。

“屋子，我這就送你一棟可好？”

蘇煙蘿的眉挑的更高了一些，饒有興趣地問道：“怎么送，莫不是你還會戲法，揮袖就變出一座屋子不成？”

“戲法我是真不會，但伐木造屋倒是可以一試。”言淺之笑笑，讓侍女去馬車里取劍。

蘇煙蘿一愣：“你……是說你要自己造個屋子？”

這倒真是稀奇。蘇煙蘿從來沒有見過言淺之用武器，這頭一回見他用劍竟是為了伐木？而且堂堂飲水閣主竟要自己伐木造房，說出去江湖上怕也是沒有人會相信吧。

“不過我事先說明，伐木造房這可是我頭一遭，到時候可別嫌棄我做工粗糙。”言淺之說著身形一動就到了不遠處的林子，蕩劍回鋒，頃刻便有幾棵大樹應聲倒下，樹蔭下靠著的蘇煙蘿只看到林子里揚起的片片塵土。

以言淺之的身手，不消多久就將看下來的大樹去其直接修成規整的圓木。用內力根根打入地作為偏樁。

看著不斷忙活的言淺之和地里深深埋著的一個個偏樁，蘇煙蘿還是不能完全接受言淺之在造一個木屋送給他。她很想告訴他這不過是她興之所至的一句戲言，可是她卻遲遲沒有開口，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那隱隱閃動的希冀。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言淺之——他一向是從容的。即便他掛著淺笑也還是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漠霸氣，讓人不自覺地退避三尺。他眉宇間的那一點清空倨傲讓人覺得他就像能將所有事都掌控在手。而此刻，這樣的一個人竟在夏日里砍伐樹木，用利劍裁劃修剪，一向纖塵不染的青衣已然染上塵埃，額發散落下來，貼在微汗的額角。蘇煙蘿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索性靠著細葉榕坐下，時不時去指點一下言淺之的工作。落日熔金的時候木屋工程幾乎已經接近尾聲。這是一座再簡單不過的小木屋，只是屋頂被做成了四方的平臺，圍著做了一半的木欄，看起來還算雅致。

湖面晃動的波光將黃昏搖成一片幽暈，暈出恍惚的幸福。

蘇煙蘿足尖一點，輕若云霓的紫衫隨之一動，再看時已然飛身來到平臺。言淺之還在做平臺的木欄，暮光浮雕出他臉上淺淺的倦意，他回頭給了蘇煙蘿一個明亮的笑容，星眸里帶著的喜悅竟純粹的像個孩童。蘇煙蘿也拿起一段短木幫著做起來。

這一刻，他不是離經叛道的飲水閣主，她也不是冷如寒冰的落紅居主人。

“嘖……”言淺之笑嘆，“要是東瀛武士知道你拿草雉劍做這個他們會哭的！”

“要是谷里的人知道他們的閣主大人做了一天木匠，”蘇煙蘿難得的回嘴，“他們會氣絕身亡的。”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手頭的動作不再多言。

“看來要是真住的話，明天還得從閣里添置些家具來。”躺在平臺上的言淺之望著暗下來的天空道。

“不，我想自己做。”坐在一邊的蘇煙蘿堅定地說，言淺之轉頭看她的側臉，琉璃般的眸子微微發著光。她的目光沉下來，淡淡道：“我想，親手做。”

聽了這句話，言淺之也不禁心下一動。是啊，親手做的東西……自己這雙手，造的殺孽太多。以前多，以后還會更多。真能留下來的值得笑對的東西，恐怕也僅有這一座小木屋了罷。而身為落紅居殺手的蘇煙蘿，手上沾染的鮮血怕是不比自己少罷，落紅居的生活可想而知，蘇煙蘿能穩居這個位子背后的血腥陰暗也應是常人非比的。

“好。”言淺之閉眼，夜幕初上，稀疏的幾顆星星在還未全黑的天空隱隱閃爍。心頭那些關于旁邊這個冰霜般的女子的柔軟念頭一起被落進了溫潤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