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樣子大約是拼命想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結果反而太緊張漏了陷,就好像一個演員演得過了頭一樣,觀眾一眼就能看出來破綻。
梁傲倫終于離開了書桌,他一手抄在褲兜里一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一俯身咬在她耳邊道:“難道我坐在你旁邊你會分心啊?”
他的眼睛就像帶了電一樣,陸茵頓時面紅耳赤起來,像踩到了地雷一樣跳起來解釋道:“啊,沒有啊沒有啊,我就是——”就是啥?腦子又短路了……哎,她的腦神經一定是串聯的,電流一大就要短路。
陸茵發現她很怕梁傲倫,不是那種因為他是老板而她是下屬的怕,而是他只是那么輕輕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從沒有戒備的開心到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的難堪,又因為他的另一句話,能從自取其辱的難堪變成劫后余生的竊喜。
被一個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左右情緒,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此。
本來她的預算就是已經完成了的,也不知道要改哪里,況且又懷著這樣惴惴的心思,身體在椅子上扭動得像條蚯蚓,生怕這深夜里過于安靜的房間里,自己的心跳讓他聽到了。
梁傲倫蹙著眉一直在回復各種郵件,他的權限在TAB中國的數十位總監中是最大的,下面管轄的人也是最多的,從行長的人事任免到財務資金的調撥,從大客戶的應酬到各種公眾場合的出席,無不需要他的拍板或者出現。陸茵悄悄地一瞥他郵箱里未讀郵件的數量還在三位數,心里不由得想到這分明就是紅樓夢里的王熙鳳嘛,上要應承總裁“賈母”VP“邢夫人王夫人”,下要應付一群刁鉆的大區經理“管事媳婦兒”,還兼帶著斡旋在其他總監那群妯娌姑娘之中。
那自己呢?肯定是小丫鬟了,嗯……像這種突然提到主子身邊的……就是小紅了。
陸茵忽然被自己的類比逗笑了,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梁傲倫大約是被她打擾到了,停下手里正在寫的郵件,側臉看著陸茵,“怎么?”
陸茵見他蹙著眉,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說話,更別說告訴梁傲倫自己把他想成王熙鳳,腦子里飛速地轉著想為這深夜“全神貫注“工作中突然笑出聲找個合適的理由。
梁傲倫見她嚇得一張臉都白了,睫毛微微抖動著,分明怕得厲害,卻又不索性可憐些看著他,倒是眼珠轉動著一看就知道在編理由,故意繃住,臉色愈加嚴厲道:“你不說,那我來問你。”
陸茵這才回過神來,“啊?”慘了,剛才想得太入神了,老板要問什么啊……
“你就這么怕我?”
“啊?”@_@
兩個人突然爆發出來的笑聲在寧靜的夜里,格外觸動人心。
潁川之言:被別人左右情緒,還欲罷不能,是世間最可怕的痛苦,請務必防微杜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