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小乖，到時間該睡覺咯。”

“爸比——”

“爸比在給小乖的keke找yiyi啊，一會兒就回來了。”挽著長發，眉眼溫婉的女人抱起了拿著keke娃娃眼睛仍然在四處需找父親的女兒：“現在小乖跟媽咪去睡覺，好嗎？”

靠著媽媽的懷里，小乖仍然不死心地嘟囔著：“爸比，yiyi。”

“對啊，yiyi，小乖乖乖睡覺，醒來就可以看到爸比和yiyi了。”

“媽咪，歌歌，小乖睡覺。”

“好啊。”把女兒安頓在她的小床上，一邊輕拍著女兒，女人一邊輕輕地哼唱著兒時的歌謠：

“Doeadeerafemaledeer

Raya ofgoldensun

MeanameIcallmyself…..”

看著女兒沉睡的面容，天真無邪，女人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幸福的笑容，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給女兒掖好被子，親了親她的額頭，女人關好燈，走出了女兒的房間。一回頭，就看到了女兒口中的“爸比。”

“小乖睡著了？”

“嗯。”

簡單的回答后，安靜到窒息的氣氛讓兩個人之間變得有些尷尬。

在沉默之后，女人說道：“那，晚安。”便沖沖轉身回房，不敢抬頭看男人，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著女人逃避的背影，男人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往事一幕幕在他的腦海里浮現。但是男人肯定沒有想到，此時回到房間的女人正在接受與拒絕中糾結著，往事一幕幕也在她的腦海里像放電影樣過著片兒。

當李婉和徐致知來到加拿大時，加拿大早已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他們回到了徐致知在多倫多的房子。雖然外面很冷，但是徐致知把房子裝扮的很溫暖很溫馨，是李婉喜歡的風格。

“重新裝修過？”

“是。”

“其實你沒必要這么做的，我答應你跟你到加拿大只是想安安靜靜把寶寶生下來。”李婉很安靜得對徐致知說。有時候，命運并不是你掙扎就能改變的，有時候做無謂的掙扎讓自己難過，倒不如安安靜靜地等待它的到來。

“我知道，你不用別扭，我這樣做也不全是為你。首先，我是寶寶的爸爸；第二，這樣做我會很開心，我就想寵你。”徐致知一邊說的時候，一邊習慣性地摟著李婉。熟悉的男人的醇厚氣息傳入李婉的鼻息，但是少了那淡淡的煙草味。

李婉不著痕跡地掙開徐致知的懷抱，抱著手臂走到窗邊，假裝不經意得問道：“這段時間怎么沒看見你抽煙啊？”

“戒了。”

“啊？”

“抽煙對孕婦和寶寶都不好。”徐致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謝謝。”這細小的舉措，讓李婉心里有一陣小小的感動。

在懷孕的日子里，徐致知對李婉照顧有加。李婉的妊娠期比一般人要長，而且反應很厲害，嚇得徐致知一步都不敢離開；而且李婉的口味變得很奇怪，有時候半夜突然醒來要吃很辣的米粉，不管有多晚，外面的天氣有多糟糕，徐致知都會開車到唐人街一家店一家店的找；到后期李婉的腳浮腫的厲害，每天徐致知都為她洗腳并按摩；產前培訓班，他們一節課也沒有落下過，而且上完課后，徐致知還會找到老師問一些問題以便更好地照顧這個孕婦……這些，李婉看在眼里，如果說沒有感動那么是騙人的。當看到嬰兒床、嬰兒的小衣柜、嬰兒車一件件地填滿嬰兒房的時候，當看到粉藍色、粉紅色、粉黃色的嬰兒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李婉的心也漸漸地柔軟起來，期待著孩子的降臨。

因為這份期待，讓她和徐致知的關系又回到了被逐出綠洲之前的樣子。而這次，沒有任何人和事的打擾，有時候，李婉甚至會忘記余亮給她發工作進度的報告這件事。他們會一起到商場采購寶寶的物品；他們會到公寓旁邊的小公園里散步，在散步的路上，他們總會收到許多陌生人的祝福……

這一天，當李婉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等著徐致知給她買水的時候，走過來一位眼熟的白人婦女。

“太太，你是我見過的最幸福的女人了。”

“謝謝。”

“你先生對你真好，真細心。老天祝福你們。”

“謝謝，也祝福你。”

李婉微笑著跟她閑聊，心里卻不禁一顫，突然想起來她和徐致知什么都不是，此時的幸福好像是偷來的，心里沒來由的一陣不安。還好，這時徐致知拿了水來，溫暖的笑容暫時撫平了李婉內心的焦慮。

“在聊什么？”

“沒什么，隨便聊聊而已。”

“那我可以猜猜嗎？”

“無聊。”李婉笑笑說道，沒有阻止徐致知的孩子氣。

“我猜那個女的一定是在問你，你的結婚戒指在哪里？”徐致知說的時候，單膝跪在了李婉面前，右手舉著一只裝著婚戒的盒子：“嫁給我，好嗎？”

“你站起來好嗎？”李婉有些尷尬的說道：“你說過不逼我的。”

“好吧。”徐致知無奈得站了起來，第十八次求婚失敗。

為了緩和這尷尬的氣氛，李婉問道：“怎么老不見你回國處理公事啊？”

“有我搭檔在，而且現在我在放產假。”

“瞎說什么啊？”白了徐致知一眼：“回去吧，我累了。”

“好啊，慢點，我扶你。”徐致知小心翼翼地扶著李婉。

“對了，這段時間我爸有沒有煩你啊？你真得打算投資綠洲啊？”

“女人，安心養胎。你在問下去小心生一個十萬個為什么寶寶，天天問我們問題。”徐致知答非所問。雖然他知道李婉緊張宋菲兒和余亮，但他還是個“自私”的男人，他希望李婉遠離一切是非，所以他不會告訴李婉關于他和宋菲兒、余亮的小秘密，更不會告訴李婉有關綠洲的消息。

徐致知和李婉相扶相攜走過了十月懷胎的歲月。看著預產期一天一天的臨近，徐致知的心里充滿了幸福感，他又開始悄悄地準備了他的第N次求婚，他想在寶寶降生的那刻，把婚戒套在心愛女人的無名指上，從此兩人就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了。可誰知道，老天爺就是你想要什么偏不給你什么的主——李婉患了產后抑郁癥。

“先生，你可以到產房陪你太太，等待寶寶的降生。”

“真得嗎？”

“當然，你還可以親自給寶寶剪臍帶。”

“太棒了！”

整個生產很順利，當第二次陣痛來臨的時候，李婉的宮口就開了，推進產房不一會兒，寶寶的頭就露了出來。徐致知后來承認，當他拿起臍帶剪的時候，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從來沒有過的緊張——即使第一次面對上億的合作案時——也沒有過的緊張感油然而生。在醫生和護士等待鼓勵下，他顫顫巍巍地剪斷了寶寶與母親想聯系的臍帶，把寶寶帶到了母親的面前。

當李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兒時——那個還沒有用襁褓裹好的嬰兒，渾身血淋淋得，嚎啕大哭著來到了這個世上——她想伸手摸一摸，但是巨大的恐懼占據了她整個心，于是她給自己找了個麻藥沒過勁兒的理由安慰自己就閉上了眼睛不去看。

“醫生，她怎么了？”

“先生，不要著急，可能是剛才耗盡了體力，而且麻藥沒有過嘛。讓媽媽好好休息一下吧。來，讓我們先抱寶寶去洗個澡吧。”

徐致知把女兒交給護士后，坐在了李婉的身邊，拉著她的手等待著她醒來。他不知道，此時的李婉正被多年來的噩夢所纏繞。

在李婉假裝昏迷十多個小時后，她不得不醒來。

“我給你煮了幾個荷包蛋，吃點吧。”

“我沒有胃口。”

“那怎么行。你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你是不是想見我們的女兒啊？我讓護士把她抱過來，正好，你也可以喂她些奶了。”

“徐致知——”

“怎么啦？”

“沒什么。”李婉深呼氣了一口氣說道，她明白她現在是一個母親，必須履行一個母親的責任。

“大夫，李婉的反應好像有點不對。”

“怎么啦？”

“我能感覺到她剛才抱著寶寶的時候并不是滿心喜悅的，她只是把這個當成了工作那樣去完成。而且，剛才喂奶時也沒有成功。”

“這只是babyblues。”

“什么意思？”

“哦，這和產婦在生產后荷爾蒙水平迅速降低有關。一般在寶寶出生一周左右會莫名的悲哀、情緒波動。只要得到家人足夠的關心和照顧會自行康復的，你不用太擔心。”

“可是醫生，她曾經是一個很出色的職業經理人。”

“現在我要問你是什么意思了，這和babyblues有什么關系嗎？”

“職業經理人有很強的心理暗示能力。他們很能裝，一般人是看不出他們心理真正的東西。不管怎么樣，謝謝你，醫生。”

對于李婉的表現，徐致知猜對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在醫院待了三天后，徐致知和李婉帶著家庭新成員回家了。

“婉兒。”

“什么事？”

“我們結婚吧。”

“我說過，這段時間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懷了寶寶確實需要人照顧，并不是表示我們未來有什么發展空間。我累了，想休息。”

這時候，寶寶很不合作的嚎啕大哭起來。李婉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我去看寶寶，你回房休息。”徐致知一看李婉緊皺的眉頭趕緊站起來往樓上跑。

看著徐致知緊張的反應，李婉心里有一種莫名的痛，她跟著徐致知的身后慢慢走上了樓。

BB房里，徐致知摟著女兒哄到：“小乖怎么啦？怎么哭啦。你沒有臭臭啊？是不是肚子餓了？爸比給你泡牛奶啊，好不好，好不好……”

看著徐致知對著女兒一臉的柔情，李婉心里很窩心，但當她邁開第一步準備走向這對父女時，那畫面很不合適地又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于是，她低頭回到了房間，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又流毫無盡頭。

這天，在聽到徐致知關上大門外出后的聲音，躺在床上的李婉睜開了眼睛，回家這大半個月，徐致知都是等到她和寶寶睡著后才敢出門的。

輕輕地來到隔壁女兒的房間，看著躺在嬰兒床里熟睡的女兒，李婉躡手躡腳地把她抱了起來：“小乖，你是小乖，對嗎？”不知道什么時候眼淚落了下來，滴在了女兒的臉上，小嬰兒可能是感受到了這顆突然，擠吧了擠吧幾下眼睛，憋了下嘴巴，終究還是沒有哭出來，繼續睡著了。看著孩子可愛的表情，李婉哭著笑了笑，把女兒放回了嬰兒床。“小乖，對不起。”李婉一邊輕柔地擦干女兒臉上自己滴上去的眼淚，一邊低喃著：“對不起，小乖。不要怪媽媽，不要怪我，對不起，小乖……”

出門后的徐致知眼皮是莫名地跳個不停，從來不迷信的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還沒有買到想買的東西，他就突然瘋狂地往回跑，撞開家門，跑到樓上，李婉正好拿著刀片劃過自己的手腕。

“婉兒——”

把女兒交給臨時幫傭幫忙照顧后，徐致知全心全意在醫院里陪著李婉。

“你為什么那么傻？”

空洞的雙眼望著病床上雪白的屋頂，就在徐致知以為她不會回答時，李婉開口說話了。

“我不是無知婦孺，我知道我是產后抑郁癥。那天我到了小乖的房間，我忍不住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她突然睜開眼對我笑了。小乖有你照顧，我很放心。只有我死了，才不會傷害到她的。”

“你還真是個無知婦孺。你要是死了，那以后小乖要是問，媽媽呢？你要我怎么回答。你這樣只會讓小乖一輩子內疚，一輩子痛苦，一輩子不能好好生活。不就是個產后抑郁癥嗎？你是李婉，難道會被一種病打敗嗎？再說，你不是一個人在面對，你還有我。”

“徐致知，我有給你說過我為什么要搶我父親的生意嗎？”

沒有等到徐致知回答，李婉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講出了埋藏在她心里多年的秘密，李妍的離家出走、母親的自殺、父親的絕情……

“對不起，婉兒。”此時的徐致知才知道，第一次見到李婉的時候，為什么她有著不同常人的成熟；此時的徐致知才知道，他為逼李婉離開紛爭所使用的手段，遠遠不是背叛那么簡單。

“為什么要對我說對不起。”

“因為我愛你。你放心，我不會逼你。即使這輩子那你都不回應我的愛也沒關系。愛，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你肯讓我愛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徐致知，我現在只想當一個好媽媽。”

握著李婉的手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我支持你。”

從母乳喂養開始，李婉一步步走得很艱辛，幸虧有徐致知在身邊呵護，如果說李婉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當小乖依依呀呀學說話時，徐致知總是偷偷教她叫媽媽。

“你在干什么？”

“教小乖說話啊。”

“為什么不教她叫爸爸。”

“我喜歡教什么就什么。對不對，小乖，叫媽媽。說，媽媽好。”

看著徐致知無賴地抱著小乖跟自己打招呼，李婉笑了：“別以為這樣就能討好我。來，小乖，媽媽抱。”接過小乖后，李婉說道：“我也會教小乖叫爸爸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欠你的。”

“還真是一個生意人，什么都不愿欠人。”

在兩人的照顧下，小乖八個月大的時候學會了說話，叫的第一聲是：“媽咪”；一歲生日這天，小乖獨自邁開了人生的第一步，從爸爸的手中踉踉蹌蹌撲到了媽媽的懷里。一歲生日這天，醫生正式宣布，李婉的產后抑郁癥痊愈；這天，兩人為小乖舉行了一歲生日慶祝會，但是沒有邀請其他人；這天，李婉認為她再也沒有理由可以賴著徐致知了。

“婉兒，你知道冰酒是怎么制作的嗎？”舉著手中的酒杯，徐致知問道。

“怎么弄的啊？”

“葡萄要掛在樹上直到12月或次年1月才能采摘，而在這段時間，為防止被鳥類啄食或風刮落而影響產量，整個葡萄園要用網子蓋起來；他們通常都是在氣溫－10℃到－13℃的寒冷深夜對葡萄漿果進行手工采收；而且壓榨時的溫度必須保持在－8℃以下，由于葡萄汁中的水分以冰晶的形式存在于葡萄皮表面，因此一旦發現在壓榨過程中冰晶體開始融化時，就要立刻停止壓榨，以避免稀釋壓榨原汁的濃度，而榨出來的葡萄汁只相當于正常收獲葡萄的1/5，但因其濃縮了很高的糖、酸和各種風味成分，對于最后成酒的高質具有非常關鍵性的影響……”

“你了解的這么清楚，你參與過制作？”

“從蓋網開始，我參與了整個過程直到酒成品。”

“很辛苦？”

“但是很值得，我也很享受整個過程。婉兒——”

“什么？”

“我相信你就是一杯好酒。”

兩人就在這種曖昧與糾結中度過了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