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秀女，紅木竹林。

——

其實，這一世與上一世，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相同的。1

就如竺悠，死亡的時間就與前世的分毫不差，九月份凌晨時分被人用利刃折磨得慘絕人道，雖然不是她的手筆，但也相差不多。不過那兇手看來真是變態至極心理扭曲，連殺人手段都要來復制下她慕容的，竺悠死得慘淡，唯一有點可惜的是，以后再也嘗不到那般極品的桂花酒了，前世今生，雪山之巔上的那壇子，竺悠都無福消受。

“慕容、慕容……”文韻的大眼眨著，好不容易把魔女正神游天外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怎么？”慕容隱垂下眼簾，繼續如之前般盤腿坐下，這才淡聲問道。

文韻無言望天，先為自己默哀了一陣攤上這樣一位合作伙伴，然后又找回適才的興致高昂，“慕容，我有一個游戲，你要不要進來玩玩，我可以告訴你游戲規則，還可以保證，你一定會舉得很有趣的。”

“嗯？”慕容隱蹙眉。

文韻抿唇淺笑，“首先，滅四國、掃邊疆，我們先來比比誰的動作更快，如果我贏了，那雪山上的酒就屬于我一個人的了；然后……”她頓了頓，“我決定了，要建立一個王朝，一個全新的王朝——在四國的基礎之上。”

“王朝？”慕容隱怔然，滅四國，掃邊疆，誅暴政，守西朔——這在昔日，曾是西朔大大小小的武士們永久以來的夢想，也曾是，那時年少輕狂的慕容魔女的夢想。建一個王朝，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王朝，沒有戰火沒有硝煙，有的，只是和平與自由；沒有算計沒有冰冷，有的，只是溫柔與光明。

這個想法瘋狂至極，也美好至極，不過——

慕容隱的眉間淡淡的，“文韻，為什么？”

為什么，你會想玩像這樣子的搏命游戲，滅四國，建新朝，立新王？

為什么，你會說得如此自信傲然傾天下，掃邊疆，入宮政，爭天下？

“因為有意思，因為利益大，因為——”文韻勾起一個極淡薄的弧度，第一次不帶有笑意，“其實關鍵是，我覺得現在生活太枯燥，太膩味，只是想要添點生活調味醬罷了。”

她仰起頭，望著沒有云彩依舊是灰色的天空，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慕容，你會知道么？我以前狂妄又兇殘，視生命為螻蟻，視血液為佳釀。我有著千百年來不會改變的容顏——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看著身邊的人經過時間的親吻，頭發慢慢變得花白，眼睛慢慢變得渾濁；我有著世間最為罕見的毒素‘王后’——它最大的用處，便是可以令我有大半生待在研究室隔離窗鐵索床上，原因很簡單：在沒有確定這毒會不會有傳播性之前，不可隨意走動，不可家屬探望。在后來，他們便直接把我關進裝著綠色液體的營養瓶中，還像天使一般神圣宣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能出這個瓶子，再也不能離開這些液體。”

風清然拂過，吹起如綢緞的墨發，掩住慕容隱眼中的訝然，藏起慕容隱眉間的震撼。

“再然后……”文韻突然笑起來，很燦爛，很愉悅，“不，就沒有然后了。在他們想出任何一種如電擊墜空之類的方法前，我用‘王后’的力量，讓那片城市連同他們一起消失了，火焰一點點吞噬著他們眼睛、鼻子、嘴巴，然后是頭顱、雙臂、雙腿，最后是身軀。”

慕容隱沉默著，實際上，她至始至終沒有說話，讓人幾乎認為她已經睡熟了。其實，慕容隱只是要抽出點時間來思考一些東西，一些于她來說完全陌生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那就是——回憶。

自小，她便是慕容府最受寵愛的三小姐，即使是一夜之間只因心情郁悶便火燒皇城，亦或是當眾把任何一位皇子親王給砍成幾塊拿去喂鳥，也沒有人會站出來約束說話不滿責打，而拍手叫好大呼英明的可能性才會比較高，從而養成了她陰晴不定冷漠殘忍的性子，每當她干了什么事殺了什么人之后，那位溫柔慈善的母親總是會故作嚴厲——在有外人之時；那位嚴謹精明的父親總會無奈又欣慰的笑著：不錯，這才是我慕容家的野性！

然后，她被送去軍營，從一位后院燒火做飯的小兵直到戰場上令敵聞風喪膽令國倍感驕傲的魔女修羅，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那位魔女的前面，是‘慕容’二字，這二字象征著榮耀，象征著輝煌，象征著——這西朔的大好山河，都是我慕容家打來的！

如若沒有遇上那人，她的人生必定是一路順風青云通天，還記得當她說要下嫁于那人時，父親默然了三天，母親也以淚洗面了三天，最后卻是帶著善意與慈愛地看著她，仿佛，是在看著一件珍寶——我最親愛的女兒，如果你是認真的，那就這樣做吧，不用有什么顧慮憂愁，就安安心心地，當一位全天下最最幸福的新娘子。

……

慕容隱垂下眼簾，不再去想。

文韻又恢復常態，嬉笑挑眉。

“這個游戲很好，很有意思，我準備參加。”慕容隱面無表情，即使是知道，這又會是一場血腥風雨。

“我就知道！”文韻咧嘴，露出一排的潔白貝齒，“合作愉快！”

慕容隱一笑。

“不過，得先擺脫掉這麻煩的同體才行。”文韻轉過身，從寬大的袖子中變魔術似的拿出——一片樹葉。

慕容隱詫異。

文韻慢條斯理地看向她的眼睛，茶色的眸中清澈見底，卻有著層層疊疊的云霧，“都到這個時候了，也該要讓你看一看我的小鬼們，我的其中之一張王牌。”

然后，她把那那片樹葉慢慢的，湊上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