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遮月影(2)
- 逝殤·彼岸
- 陌逝夜痕
- 5850字
- 2016-01-20 14:18:03
迎著涼風習習,走在回環長廊上,宮燈星星點點的照亮了有些灰暗的月夜,星光閃耀的夜在各種歡聲笑語聲中多了些許的暖。
“到了,小姐請吧?”引路的公公躬身相請著閃過一絲詭笑,悄悄退了下去。
“這里是……”我還未來得及問這里是什么地方,回頭發現只有守門的如木偶一樣的侍衛,哪里還有那公公的身影。
輕提著裙擺,細細打量著這富麗堂皇的宮門里面的金碧輝煌的裝飾,朱紅色的柱子,金黃色的錦緞,各種奇珍異寶在宮燈的輝宏映照下,有些眩暈。我探著身子輕輕的邁進了這如天上人間一般的擺設的宮殿,希望里面的人也是善良美好的。
“你來了?”我正充滿了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突然出現的聲音差點嚇的我慌亂而逃,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樣,所以強裝鎮定的搜尋著說話人的身影。
“進來吧。”我走到一處偏室帷幔前,正不知是進是退誰,那人又開口了。淡淡的,柔柔的。
我盡量保持平靜的邁進去在角落站定,等待不知如何的發落。雖然我還不想死,可是又能怎么辦呢?沉默著埋頭不語,至于上面坐的是誰我也不在乎了。
“你也有這么安靜的時候,剛剛宴會上也沒看到你有膽怯的時候。”上面的人有些譏笑的說道,好似很了解我似的。
“誰說我怕了,即便是死也沒什么,人總會死的。”我被他這么隨意的一激,卻耐不住性子的抬頭迎上座上的人。可是只是一眼我就后悔了,“皇上……”氣焰頓時消了不少,這里是皇宮,我怎么給忘了。
“認識我了么?”圣上微微笑著端起手邊的杯子小啄了口茶看著我,指指一邊的椅子示意我坐下似的。
“坐吧。”看著我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圣上搖搖頭伸手指著我身邊的位子淡淡的道。
“民女不敢。”犯一次錯還不夠么,我怎么還敢得寸進尺呢,忙推拖著不用,忙俯身施禮。
“你不知道這也是圣旨么?”圣上眼神犀利的看著我倔強的堅持,身子微微后仰的拿起桌上的書本隨意翻看著。
“圣旨?”我知道這話的意思,那么站著不對就坐著吧,“謝皇上隆恩。”即便是針氈,也得坐著。
“你是孤兒是么?”皇上看著書本,很是平和的問道。
“是。”我不假思索的點著頭。看來是想再來探底的,絕不能說漏了嘴,小心翼翼的應對著。
“叫什么名字?”皇上把書移開,瞥了我一眼又把目光帶回了書本。
“夕顏。”我不知道會怎么樣,可是怎可一日之內言辭不對,決定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很美的名字,和你的樣子倒是很相稱。”皇上聽我這么說,只是贊同的點點頭,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可是我也不敢去看。只是覺得他也只有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錦袍玉帶金冠威嚴莊重。
“謝皇上夸獎。”對于是褒是貶我已不再介意,只要可以度過這一劫什么都是好的。
“你喜歡佑寒么?”皇上揮揮手讓我免禮,起身坐著玩味的問道,“想要嫁他么?”
“皇上為什么這么問?”我甚是不解的看著皇上的表情,想要看看緣由,但是圣上的心思怎么是人能隨隨便便就看的透的呢。
“只是想要這么問。”皇上氣定神閑的笑著。
……
“你去找他吧,怕是該擔心的。”聊了不知有多久,直到二更天到,皇上才伸了個懶腰放我出來。只是平常的聊天,我看不出什么不妥,只得乖乖的退出來。
“啊……”心里正犯嘀咕的一頭霧水呢,宮門前的有個公公迎面走來,雙手平托著些綠頭牌。我雖未親眼見過,但我卻聽說過這些牌子背后的意義。若是我嫁,定要嫁個一心一意待我的人。這樣只能盼相守朝夕的情義不要也罷。
“小姐慢走,”一位看著和我差不多的小公公氣喘吁吁的追著,“宮里的路您不熟,皇上讓奴才送你去宮門口。”
“哦,謝謝。”我看著四周的風景,確實沒有走出進來時的園子,因為景色變化不大。有人這么熱心相送,真是求之不得。
“您客氣了。”他引著宮燈在前面恭敬地帶著我,不時回頭看看我是否跟著。繞過池塘,穿過假山,踏過石徑,走了不知有多久,才看到二重門在向我招手。身體的疲累頓時減了不少。
“南宮王爺,”小公公向我點點頭,迎到了南宮府的馬車前施禮向前,“奴才奉旨把小姐送還,王爺一路小心。”
南宮佑寒看向我的所在,回頭對一邊看不太清的人說了些什么,那人朝我這邊搖搖手走向了一邊的馬車自行離去。我沒看出他是誰,自然不會平白多事的。
“小姐,請吧。”小公公再次向南宮佑寒施禮回身到我面前俯身施禮看向南宮佑寒若有所思的點頭而去。
“誒,你們說我什么了?”我看到南宮佑寒眼里嗤笑的表情回身欲攔住小公公問個清楚,可是人早已消失在了夜幕中。不由暗暗覺得自己可笑,有什么沒什么又怎么樣,反正也無關緊要。于是若無其事的緩緩移步向前,誰也不理徑直上了馬車。
“走吧?”南宮佑寒一躍上車,揶揄的嘆著氣坐在對面對車外的人道。
“駕……”趕馬的的聲音入耳,馬蹄聲起落不停的奔走著。他卻十分淡然的看著手里的玉簫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這樣安靜的氛圍我是很難忍受的,可是眼前的人倒是好雅興,不言不語。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他側耳靜聽著窗外不時的鳥鳴,淡淡的吟道。
“是唐朝杜牧的《寄揚州韓綽判官》,你在笑我么?”這是杜牧調侃韓綽的在江南的愜意人生,問其何處教美人吹簫自然是有玩笑的成分的。
“何以見得?”南宮佑寒閑眼的凝視著我,仿佛這樣就可以知道答案。
“好友之間如此調侃自然不為過,但我們是什么關系,你怎會是我友人?”我狠狠瞥了他一眼,“既不是友人,何來教吹簫?”
“我們定然不是朋友,但也絕不是敵人。”他倒不以為然,甚至覺得理所當然。“可是介于二者之間,我們還能是什么關系?”
“這我怎么知道。”被他反問的我一時啞口,有些詞不達意。
“總會知道的。沒關系,我等你來告訴我。”他慢條斯理的滿意的拍拍手,“我等你來告訴我的那一天,我等著……”說著嘴角莞爾一笑,這樣美好的畫面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頓覺耳根有些發燙,怕是臉也嬌紅了吧。忙閉上眼靠在車座的后背上裝著入睡的樣子,害怕被他看穿。
“睡了么?”他附耳低言的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確定我沒反應才又坐回位子。可是他細長的手指還在我眼前晃動著,這種錯覺很是清晰。
“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可以說睡便睡說醒便醒。難不成是豬么?”南宮佑寒拿起馬車內的披風輕輕的幫我蓋上,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卻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味,真的很好聞。但是他的話卻讓差點陶醉的我瞬間清醒過來。
“是豬又如何,樂的逍遙自在。”我小聲在心里埋怨著,表面上睡的很香,甚至還將翻身時的故意握緊的拳頭硬生生的打在了他的肩上。只覺得他身體微顫了下,把我亂舞的雙臂拉住包在了披風下面。
“如果你就一直這樣乖乖的在我身邊,我寧可這日子永遠如此。”南宮佑寒黯然神傷的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說我,還是別的什么人,可是我困了,真的要睡了……
“你醒了?”不知睡了多久,還在朦朧的睡夢中就聽到了荷晴那親切熟悉的聲音。
“嗯,什么時辰了?”我伸了個懶腰,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看著窗幔外的天空問道。
“巳時了吧?”荷晴邊幫我取衣服,邊示意一直等在一旁的侍女伺候我洗漱。
“這么晚了?”我漱好口,走到梳妝鏡前坐下,任由她們擺弄。“對了,我昨天晚上怎么回來的?”忽然想起我不是在馬車里的么,可是醒來卻在自己的房間,這到底怎么回事。
“王爺送你回來的,怎么了有什么事么?”被我這么一本正經的問嚇到的荷晴走到我身邊接過幫我梳頭的侍女手里的梳子小心的梳理著問道。
“沒什么,你們都下去吧。”我看著房里的人,決定先打發出去再說才不至于丟面子。
“是。”來人聽到吩咐,向荷晴看過去,看到荷晴點頭,她們這才退下。果然我是個做不了主的主子,不過這樣不累。
“是被南宮佑寒怎么送回來的?”我看房里只有我和荷晴二人,才開口問道。
“還能怎么送回來的,你睡的很熟,沒敢叫醒你。我本想把你背回來,可是小王爺說這樣太累而且容易被吵醒,他把你抱回來的。”荷晴幫我挽好發髻,隨意插了支玉釵,又在發髻間著了幾支花鈿。
“被他抱回來的?”我一躍而起,不可思議的急問道。生怕是自己聽錯了,他怎么可能這么做。抱我回來,不是他的作風。
“當然,怕是府里的守衛都看到了,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問問。”荷晴津津樂道的講訴著她的見聞,明知道即便我不信也是不會去問的,故意這么氣我。
“是不就是么?”這樣一來怕是見人都有些羞愧的,怎好再厚著臉皮去問是不是真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口里雖這么說,心里早已恨死了南宮佑寒了。明明可以叫醒我的,為什么非要弄得這么招搖。若是有人問起,我該怎么解釋呢。
“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是誰急起來的也不是我說的算的?”荷晴拐著彎的說落著我的不是,而我卻只能聽著,不敢再解釋什么,省的到時候真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就真的不是也是。
“你怎么一點也不能吃虧呢?”我惱羞著抱怨著,心里卻如小鹿亂撞般。
“吃虧,也得看是什么事。”荷晴把梳妝臺上的首飾配件收拾停當,出去幫我傳飯去了怕是。留我一個人在房內,我竟然可以聽到自己有力的心跳聲。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任由偶爾的涼風吹在臉上,幫我把臉頰的溫度降下。
“吃點早飯吧?”荷晴帶著傳飯的人到了房里,看我一個人站在窗前發呆,把飯菜放好隨口說道。
“沒什么胃口。”我怕荷晴看出我的反常,強忍著餓意。怎么能不餓呢,昨天晚上那么豐盛的晚宴我可是一口也沒來得及吃呢。
“那撤了吧。”荷晴也不規勸,揮手對門外等候的人吩咐道。我只能聞著飯香離我愈來愈遠,直至消失不見。
“去大廳吧?”荷晴沒來由的突然拍著我的肩淡淡的說道。
“大廳?”我不解其意,“去大廳干什么?”
“小王爺要見你,快去吧。”荷晴倒是說的云淡風輕的,我又不知是何事,弄不好又是一桶譏諷,興致自然是不會高的。但主人要見,我又怎好不見。
“找我有事么?”看在昨天那么細心的照顧我的份上,我還是很顧禮儀的問道。
“醒了么?”南宮佑寒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明知故問的讓身邊的人都退下。
“很明顯,是的。”我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時候惹上了他,讓我這輩子在他面前這么的卑微。
“坐吧?”他隨意指著廳里的椅子淡淡的說道。
“謝謝。”我忍,我忍,我在忍。就當是還了昨天的債。我心里這么安慰著隨時可以暴跳如雷的自己,怕自己真的發起火來一發不可收拾也不好看。
“看看這個吧?”他把放在大廳中堂的桌子上的一個黃色的如畫軸一樣東西遞給我道。
“這是什么?”我上前接過來,充滿疑惑的看著手里的東西。
“打開看看。”他愁眉不展的示意我可以看看再說。
“是圣旨。”我打開畫軸才發現是圣旨,怪不得這布料是那么不一般,一般的富貴人家怕也是不能隨意用得到的。“可是這是什么意思?”圣旨中說讓‘南宮佑寒擇吉日迎娶夕顏入府,并且立為王妃。如若不然,可將夕顏在選秀之期時送入宮中,不得異議’。這根本是在逼我妥協,可是兩條路似乎都不是我的路,可是我卻根本沒有任何選擇。
“昨晚圣上召見你都說了什么?夕顏又是誰?”南宮佑寒冥思苦想了半天而百事不得其解的只能親自問我。
“沒什么,夕顏是我隨口說的名字。”我看到南宮佑寒緊皺的眉頭,有些心虛。“當時我怕連累人,只好說自己是叫夕顏,是個孤兒,被你救了的民女而已。可是我沒想到皇上問我這么多就是為了這件事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會這樣,誰能看穿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的心思呢。如果知道如此,寧可不開口說話。可是即便再悔恨,也已經沒有了退路。
“那么,你就是夕顏對么?”南宮佑寒聽了我的解釋,神色卻輕松了不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角似有若無的笑意。
“嗯。”我忙不迭的點頭,希望眼前的人可以救我出苦海。
“那你怎么說我們之間的事的,以至于讓皇上下旨賜婚的?”南宮佑寒慢條斯理的繼續問道。
“就是說你救我時害怕我再被人欺負,就在那些壞人面前承諾會娶我。”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看他沒有生氣,才繼續,“可是我卻并不想嫁你,就沒有答應你。但你卻非要我嫁你不可,讓我很是苦惱。”
“呵呵,是么?”南宮佑寒突然的傲笑,弄得我真是心亂如麻。不知他是幫還是不幫,乖乖的任由他嘲笑。
“嗯,我知道不對,可是已經這樣了,我能怎么辦?”我怕可也不能輸了氣場,雖然進退兩難,可也不能輕易認輸的。
“你選條路吧?”他恢復正常,很是認真的對我說道。
“什么路?”一時沒明白過來,反看向他問道。
“圣旨里的兩條路,你選一條吧?”他果然是那個‘局外人’,置身事外的看著我左右為難而不相救。
“怎么選?”我相信自己,可是這樣的事我怎么會想到自己會遇到,確實無路可選的。兩條路都是死路,注定我會走不通。
“嫁給我就是做王妃。若是入宮為妃,明年春季便可入宮候選,以后就是后宮爭斗中的一個,生死由命,富貴就只能靠天了。至于天么,就是當今圣上了。受寵危險,不受寵也不見得安全。”南宮佑寒面色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波瀾,好像這些與他無關。
“我不想嫁你,可我也不能入宮。兩條路都是死路,我要怎么走?”手足無措的我抱頭就開始哭起來,哪里還記得堅強的原則。任誰碰到如此事情,能夠冷靜面對的。
“沒有第三條路。”他決絕的打斷了我的幻想,“不過我可以幫你營造出第三條路。”但又適時的給了我一絲希望。
“什么路?”我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眼前的人了,無論他說的是什么,我都要試試。
“嫁給我,我放你自由。”他權衡輕重后輕輕承諾道。
“真的么?”我聽到自由二字,早已樂開了花,完全忘了剛剛還針鋒相對的彼此,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中,緊緊摟著他,“謝謝你……”那一刻我覺得他的懷抱其實不是那么冷,很溫暖很堅固。他的動作漸漸僵硬,我才發現自己的舉動有多么的無禮。趕緊松開他退到一邊,拼命的說著感謝的話,希望把剛才的尷尬一帶而過。
“真的。”他整了整衣衫,深深吸了口氣,斬釘截鐵的保證道,“不過是在我的身邊放你自由,不能離開我身邊。”
“你騙我……”我還沉浸在開心的世界里時,他后面的話讓我一下子跌進了冰窖。“你們都騙我……皇上讓我跳支舞給他看,你讓我永遠在你身邊……都是騙子……”語無倫次的我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要瘋了,自言自語的碎碎念著。
“什么?你為皇上跳舞了么?”南宮佑寒不可置信的走到我面前,拼命搖著我發抖的雙肩令我清醒些。
“是他說我若跳支舞就放我走的。”我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呆呆的說道。
“還說了什么?”南宮佑寒繼續逼問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抱著頭痛苦不已,我恨這樣的自己,可是也心疼這樣的自己。
“好,我不問了,不問了……”看著我接近崩潰的樣子,南宮佑寒把我攬在懷里,任由我哭著,打鬧著他的身體而一動不動。
“能不能放我自由,別再逼我。我到底欠了你們什么,要如此受折磨?”我自言自語道,希望有人可以告訴我答案。可是即便有答案,怕也不是我要的。
“如果可以,我何嘗不想帶著你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
人生就是無可奈何的輪回著……每個人都有自己逃脫不了的宿命,就如無論怎么躲,太陽還是可以照耀到你,月亮還是會在夜里出現。哪怕被云遮住,也只是瞬間的。南宮佑寒心痛著希若的心痛,可是這樣的結局逃不逃的開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