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二皇子滿月宴。

為了照顧心然的身體，成軒把二皇子的滿月宴會辦在了然蕭殿。為了準備這次宴會，然蕭殿上下忙得不可開交，清潯和清漪更是如此。好不容易挨到了宴會結束，皇上和娘娘歇息，皇后娘娘回宮，清潯覺得自己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清潯端著宴會的殘物走出然蕭殿，沒走多遠就碰到了韋彥。因為今晚在皇上皇后都在這里參宴，所以韋彥負責皇上安危，出現在這里自然也是情理之中。清潯不想理會他，但韋彥先她一步攔住了她。“韋統領，有什么事嗎？”

“許久不見啊，凌姑娘。別來無恙?！?

清潯顯出不耐：“韋統領，如果你有事就請直說，需要我幫忙的清潯一定配合。如果沒有，就請你讓開?！?

韋彥冷笑：“上次陛下在然蕭殿周圍遇刺，只有你一人在場，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辜，不知情，那我問你，這個，作何解釋？”

清潯仔細一看，韋彥手中拿著一顆很小的珠子，像是什么配飾上掉落下來的。珠子很普通，并無異常。

“韋大人什么意思，這是什么，一顆普通的珠子，您想說明什么？”

“掌殿宮女果然氣度非凡，鐵證面前還能如此鎮定，在下真是佩服?！?

“韋統領，有話直說，不必陰陽怪氣?！?

“大膽凌清潯，這顆珠子是我在當晚的現場草叢里找到的，珠子很小，但是上面卻刻著一個‘然’字，我查過了，這是你們然蕭殿侍女鞋子上的配飾。而且諷刺的是，提出要在然蕭殿所有物件上刻上‘然’字的人，恰恰是你。你說，你還能脫得了干系嗎？”

從韋彥一說珠子上有‘然’字開始，清潯就面色一驚，再仔細看了看，珠子上的刻痕很淺，但的確是她規定的字體。這就說明，雖然放暗箭是父親的意思，但是執行的人，必定跟然蕭殿有關。身手了得，會是瑤茉嗎？可是，她會這么大意，留下證據嗎？清潯一時不能確定，但面上很快恢復了鎮定。

“韋大人，就憑這個就說此事與我們然蕭殿有關，未免太過牽強。要知道，陛下遇刺的地方就離然蕭殿不遠，況且還是在一條經常走動的走廊上。我們殿里上下那么多人，每天從那里經過的人根本就數不清，你怎么知道這不是在日常事務里有人掉落的呢？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這一定是刺客的呢？”

“哼，簡單啊。將然蕭殿所有丟失配珠的侍女帶出來，帶回督查府，一審便知。”說著韋彥便招呼侍衛要進去拿人。

清潯略急：“韋統領這是干什么，陛下和娘娘才剛剛就寢，你就這樣大肆抓人，是何用意？”

“不用驚動皇上和許昭儀，你是掌殿宮女，要召集所有侍女你完全可以做到。此次調查刺客我是奉陛下之命，所有人都應該配合。凌掌侍，怎么，不愿意??？”

清潯心里雖十分不愿，但也一時找不到拒絕的借口，于是也松了口：“既然韋統領是奉命調查，我等自當配合。不過，今夜陛下在此歇息，殿里不能無人服侍，這樣吧，先召一半的人出來接受調查，其余的，韋大人改日再召如何？”

韋彥也沒有為難她：“好，那就麻煩凌掌侍了?！?

看著韋彥帶著殿里半數人離去，清潯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這件事會被查到什么地步，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擔憂。如果真的抓到嫌犯，心然的危機可能會減輕不少，可是這個人又會牽出什么樣的內情，而這內情是喜是憂，最后又將如何。一時間，清潯沒了思緒，沉了口氣，拿著手中的殘物繼續向后走去。

深夜的宮內，寒風刮過，呼嘯的風聲撞擊著詭譎的氛圍，讓人心驚。

西華宮。

一位年長的姑姑跪在地上，面色恭敬，卻透著緊張和害怕。“奴婢，拜見王爺。許久未見，王爺無恙吧。”對面的人緩緩轉過身，面容漸漸露在光線下。成昶冷笑一聲：“宜芳，這么多年了，你對本王還是這么關心啊。你放心，本王好得很?！币朔脊霉靡廊还虻?，面色微窘，又有些隱忍，道：“王爺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如果奴婢沒有記錯，奴婢已經自王爺處離任九年了。九年來，奴婢與王爺早已無任何瓜葛，兩不相欠。王爺今日突然來訪，不知到底為何？”成昶勾了勾嘴角：“是嗎？毫無瓜葛？你心里，真的把本王放下了嗎？”宜芳慍怒，站起身直視他：“王爺什么意思？”“你別緊張，我沒什么意思，只是這么多年沒見，怕你忘了本王的樣子。”說著伸手去碰宜芳的臉，手還未伸到跟前，就被宜芳一把打掉。“成昶！”成昶淡笑：“不錯，身手未減啊，本王的栽培沒有白費。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敘舊的。我只是，想找一個人?！薄巴鯛攧e忘了，當初我離開的時候說得很清楚，此生不再為你做任何事。與楚王爺，恩斷義絕?！薄跋葎e急著拒絕，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想打聽個人。你是西華宮的掌事姑姑，皇宮里所有的宮女都歸你調配。所以，這個人的情況你應該最清楚不過?！币朔家活D，問道：“誰？”“然蕭殿的，凌清漪?！币朔夹囊痪o：“你找她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的？”成昶邪笑一下：“我找她嘛，自然是看上她了。怎么，看樣子你跟她很熟啊，那再好不過了，快跟我說說。她到底，有什么底細？”“我不會相信你，誰知道你又打得什么主意。”話音還未落，宜芳就感覺自己被一股掌力相攜，回過神來時，成昶正一手牢牢攬著她的腰，將她帶向自己?？粗申平阱氤叩哪?，宜芳的心有些亂?！翱磥?，你心里從來就沒有忘記過本王。”“你放手。”說著要掙開他的禁錮，可對方一使力，她并沒有成功?！肮?，別鬧，快告訴我。凌清漪，到底有什么底細？”宜芳別開臉，不看他，緩了緩呼吸，道：“從進宮的案底來看，并無異常。她有個姐姐，叫凌清潯。進宮后時常和她這個姐姐見面走動。書信往來頻繁。自己養了一只信鴿。和戶部尚書余瑾堯關系曖昧。自從長期在然蕭殿當值之后，便很少回到這里。聽說，她和她姐姐都與許昭儀交好，她姐姐更是許昭儀的親信，然蕭殿的掌殿宮女。我知道的就這些，至于她到底和什么人聯系，她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有什么目的，因為我退出王府已久，許多眼線都已不在，所以這些就不得而了?！甭犕旰?，成昶沒有立即說話，默了片刻，朝她一笑：“你果然是本王最喜歡的一把利刃，比那些蠢貨強太多了。本王現在有些后悔，當年放你走了?！币宦犨@話，宜芳立刻警惕，掙脫了他的桎梏，厲聲道：“王爺，關于我的退出，我們早已達成交易，容不得反悔。還有，我希望王爺你，不要再來找我。這些年我過得很好，我終于不用再想起那些噩夢一樣的生活，所以，請你放過我，不要再來找我?！背申泣c頭：“好啊。我這么喜歡你，怎么舍得讓你害怕。你不想見我，我不來就是了。那我走了，你保重。謝了?！币朔疾蛔雎?，默許了他的離開。踏出門檻之前，成昶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勾了勾嘴角。

夜色冰寒，宜芳終于送了口氣，跌坐在地上。原來多年來的平靜都是假的，只要他一出現，那久違的恐慌，害怕，還有一絲緊張都全部跑了出來。九年了，本以為這么長時間遠離過去，遠離那段記憶，她就會忘掉，就會擁有全新的生活，可他就是一道魔咒，哪怕只是一個影子，就可以讓這一切她自以為的假象瞬間支離破碎，露出最原始、最血腥的面目。

夜空無星，連夜色都在昭示著那段黑暗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