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媽媽在電話里跟人早已約好了見面地點，她臨出門前還一個勁地對舒曉說這次這個男孩子她一定喜歡。舒曉接過她媽媽手中的照片，是一個留著短發的男孩，年輕的臉部線條輪廓，一張英氣逼人的臉，看上去挺有幾分俊俏，起碼算得上賞心悅目。

舒曉一直看著相片里的那雙眼睛，直覺告訴她那雙眸宇中寫滿了故事，卻又說不上來是些什么。

母女倆到了約好的餐廳，男方以及陪同的引薦人已經坐在訂好的位置上。雙方的家長見面彼此寒暄了幾句，她們為了給年輕人提供私人空間，借口說一同逛街買點東西去，然后就起身離開了餐廳。

坐在舒曉對面的男孩子主動自我介紹說：“你好，我叫遲安。”

遲安本人比起照片中的定格畫面更加英俊。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類型。

舒曉其實早就聽母親介紹過他，她聽遲安介紹自己只是沖他略一點頭。

遲安從容地鋪開話題，他問：“聽楊阿姨說，你是個警察？”

舒曉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心里嘀咕“明知故問”，她看著遲安問：“有問題嗎？”

“只是出于好奇。”遲安解釋說。過了一會，他接著說：“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么漂亮的女警察。所以有些好奇。”

“是嗎？”舒曉明知道他話中一半出于恭維一半出于禮貌，但是對于贊美的言語，特別是關于女孩子漂亮不漂亮的問題，即使是謊言也特別容易使其本人接受，只要是夸獎的言辭。

遲安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雪紡長裙，他問：“你平時的裝扮，應該不穿裙子吧？”

舒曉雖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唐突，但她還是直白地回答說：“當然了，難道要我穿著裙子，一手提著裙擺抓犯人？”

遲安聽完笑起來，呵呵了幾聲。

“你笑什么？”舒曉不解地問。

遲安表示著歉意，他說：“剛剛我在想象你一手提裙擺，一手抓犯人的場景，覺得那樣的場面應該很好玩。”

舒曉有些愕然地掃視了他一眼，她只能無奈地作出笑意，然而嚴格地說那不算笑，只是微微動了動嘴唇。

整頓飯吃的極為倉促。舒曉心里惦記著案情的事，她在席間不斷按亮手機來查看時間。

遲安看出了些端倪，他只是不動聲色。他獨自盯視杯中的視線無意間流露些什么，卻也僅是一閃而逝。

遲安故意問：“你有急事？”

舒曉毫不掩飾地點點頭，她說：“老實告訴你吧，現在這個時候我一點相親的心情也沒有，手頭的案情還一點線索都沒有。”

遲安打趣著說：“破案固然重要，但總要吃飯的嘛。”

舒曉的雙臂往跟前一攤，她說：“喏，現在飯也吃完了，我得回局里了。今天，就這樣吧。再見。”

遲安看著她把手機塞回提包里，拉鏈被瞬間拉上的聲音短暫有力。

遲安說：“以后還能聯系你吧。”

他的話讓剛站起來的舒曉遲疑了一下，她很快一笑，說：“你那肯定已經有我號碼了吧，手長在你身上，我又干涉不了。”

遲安沖著她離去的背影喊：“那到底能還是不能啊，給個準話唄？”

“自己理解。”

舒曉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話，背影很快消失在餐廳門口。

遲安收斂起笑容，他滿臉嚴肅的神色看起來格外世故，眼眸里犀利的鋒芒中散發出幾絲隱隱的邪惡。

他操作著手機，在編寫一條短信。“取樣完成。”幾個字排列在屏幕上，他按下發送鍵。

伊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里驟響起手機信息提示音。董事長伊盛利靠坐在寬大的真皮旋轉椅上，他背向著辦公室的門，眼神專注在面前的落地大窗外，透過玻璃，從這座大廈的至高點俯視這座城市的一切令他滿意。

他看到遲安發來的信息，臉上肌肉局部抽動一下，迅速地又恢復到聲色靜止時的滿面嚴肅。

秘書敲開門，推門進到辦公室里。

女秘書恭恭敬敬地說：“董事長，聞董事長來了。”

伊盛利讓旋椅轉個身，他站起來，稍捋了捋銀絲交夾的頭發，扣上西服的上鈕，大步跨向公司的貴賓會客室。

聞氏企業的董事長聞魏正在會客室里焦灼地來回踱步。他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響，隨即看到伊盛利從門口走進來。

伊盛利剛進入房內就停步側身對他的秘書吩咐說：“我和聞董事長談點事，別讓其他人來打擾我們。”

“是，董事長。”女秘書退出去的時候咔噠一聲帶上了門。

聞魏沉重地坐回位置，煩躁地猛抽了幾口點燃的雪茄。

“伊盛利。”聞魏終究開口了，任誰都聽得出他言語中的怒意，他仍舊大聲地朝伊盛利嚷嚷著，“打狗都還要看主人呢，你就這么輕易干掉了我的得力助手，難道不需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伊盛利極其平靜地任由他把話說完，他是個不喜歡喜形于色的人。

煙霧從伊盛利口中被舒緩地吐出來，他淡淡地說：“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改不掉燥脾氣。不就死了一個汪仲嗎，有必要發這么大的火嗎？”

“哼，”聞魏冷冷地說，“你說的倒輕巧。”聞魏顯然覺得不解氣，他又補充說：“別忘了，你有今時今日的地位，當初是怎么發家的，這里邊難道沒有一份汪仲的功勞嗎？”

伊盛利平和里帶著不屑，他說：“汪仲不過是一條狗，他仗著自己當年的那點小功三番五次地私自從我經營的碼頭走貨，這要是讓警察碰上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不全都毀在他手里了。”

聞魏一聲冷笑，他嘲諷似的說：“現在你倒真有幾分老板的架子了，裝上清高了是吧，我可要提醒你，你有今天，不也是靠海洛因發的家。”

伊盛利被他抓住痛處，他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沉，瞪視聞魏的表情霎時像變了一個人，目光中充滿殺機，即使是忽閃而過，也已經讓聞魏對自己的失言產生絲絲悔意與后怕。

伊盛利面無表情地將視線轉向桌面，他一字一句地對聞魏談及關于汪仲的往事：

南方的天氣已經開始陷進濕熱的季節，午后總會有意想不到的陣雨突然而至。

那時剛下了一場大雨，豆大的水珠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外的玻璃上。

伊盛利在辦公室里伏案批閱文件，桌上的電話突然急迫地響起來，他接起電話。電話那邊是伊氏集團旗下的港口公司經理打進來的，那個經理在電話里說汪仲又借港口的空檔私自走貨。

伊盛利才放下電話，辦公室的門便被很沒規矩地推開，汪仲嬉皮笑臉地顧自邁步進來。全身被雨水淋的通透，他身上的水滴滑落在辦公室的實木地板上，滴答滴答地發出音響。

秘書沒能攔住他。伊盛利示意女秘書出去。

汪仲的身上透露出一股江湖氣，他也不管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徑直坐到沙發上。

伊盛利微皺了一下眉頭，他質問說：“你又私自在港口出貨。”

汪仲大大咧咧地說：“借董事長家的地盤用用，你不會這么小氣吧。”

伊盛利直言說：“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現在我做的是正規生意，你在我的港口出貨想害死我嗎。”

汪仲哈哈笑言：“董事長真是規矩生意做久了，連膽子也做小了。你放心，我汪仲是有腦子的，還沒有失過手。”

伊盛利面無喜色，他繃緊臉說：“以后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生意，不要再牽扯進我的公司里。”

汪仲收住了笑意，他露出了一個亡命徒的本質，邪惡地斜了斜眼，他說話帶著狠勁，“董事長的言下之意，是要和小弟我撇清關系嘍，做人可不能說翻臉就翻臉。”

伊盛利冷言：“我和你本來就沒什么關系，談不上撇清不撇清。”

汪仲的面孔露出猙獰，他刻意加狠了語氣，威脅伊盛利說：“董事長，你可別忘了，你的發家史我可是掌握的一清二楚啊。”

汪仲注意到伊盛利的面容瞬間定格下來，這讓汪仲的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然而伊盛利出乎意料的冷靜卻使汪仲再度靠向失望。

伊盛利抬了抬嘴皮，重重地擠出字眼：“給你個忠告，自作聰明的人都活不長。”

汪仲驚愣了一下，他的心臟一陣咯噔，他心目中當然清楚，伊盛利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他原本保持的笑臉漸漸僵化，像被冰凍了一樣，呈現出來的是一張扭曲的臉形。

汪仲怒氣沖沖地甩門走出辦公室，除此示意不滿之外，在伊盛利面前，他的確無能為力。門砰的一下關上。

專注傾聽的聞魏一個不留神，手中的雪茄跌掉在地上。他心里明白，是出于內心的某種危及性命的恐懼在作祟。

“之后，你就殺了他。”聞魏問話的聲音中有幾絲明顯的膽怯。

伊盛利重重地呼出一口煙霧，他的語速總是那樣淡淡的，他說：“只能怪他自己，太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命了。”

伊盛利說完露出一個奇異的笑靨，這令聞魏忽然感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