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燈光依然明亮，這讓葉森感到踏實，這些天來，葉森對黑暗產生了抵觸情節，明亮則可以讓人安心地去想問題，而不是去幻想問題。

他承認自己在何溪若寢室里的那種恐懼感都是來自于自身毫無根據的想象，并且是荒唐的——他想到黑暗中有東西在窺視著他、有東西在逼近他、他又想到有個懸浮于空中的死人頭、他還想到那個死人頭撞了他一下、甚至還抓了他一下……不對，這個不是想象出來的，這個……是真實的。

想到這里，葉森全身一顫，香煙不自覺地被抖落掉，他連忙伸手撫摸自己的右臉，果然有些痛癢，他無暇多想，順著走廊標志所指的衛生間方向小跑過去。

衛生間在走廊的盡頭，那里倒不是很明亮，甚至有些模糊。葉森一路經過了護士值班室、醫生休息室，來到衛生間的所在，推門進入。

就在他剛進門的一剎那，他聽見衛生間里有一扇便位的門剛被關上，心里奇怪，他這一路小跑過來，并沒有在走廊里看見有其他人走向衛生間，那么這個聲音到底是什么？難道聽錯了？是別的病房的門聲？不對，那明明是木頭撞擊的聲音，而病房的門都是鐵制的。他越想越覺得奇怪，于是試探性地對著空曠的衛生間里詢問著：“有人在嗎？”

一片寂靜……

“請問有人在嗎？我是查房的醫生，發現病房少了一位病人，請問是您嗎？”葉森用詐。

還是一片寂靜……

葉森不甘心，切著步伐往里走去，他一個一個地推開便池的門，小心翼翼地提防著——沒有……還是沒有，……，就剩下最后一扇門了，如果真的有人，那必然就在這里，葉森逼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地推向那扇門……

門被推開，還是沒有。

葉森舒了口氣，心里覺得好笑，自己什么時候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了，莫非是覺沒睡好，精神出現了問題？改天得去找個心理醫生輔導一下。

葉森回轉過去，走向洗手臺的鏡子，但當他背轉過去之時，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出現了，并且這一次感覺很近，就像在他身后一般，然而他可以百分百地確定在他身后沒有任何人，因為他此時正對著鏡子，他身后的一切事物都在他的視線范圍里。他使勁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他覺得自己真的有點神經質了。

稍稍平靜之后，他走近鏡子，由于燈光不是很強烈，他只好將臉靠近鏡面，果然，在他的右臉顴骨下一寸的地方，有三道殷紅的抓痕，最上面一道最為明顯，這顯然是被什么東西抓過。在503寢室里有什么東西會抓人？一只鳥？又或許是其他什么動物？抑或是一個人？……葉森馬上打斷自己的思路，因為他開始害怕自己的想象力了，他剛才最后的時候明明還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鬼魂。

葉森克制著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趕緊回病房才是最佳選擇，因為他已經想到了“鬼魂”這個字眼，而鬼魂能否用肉眼看見還是不為人知的，那么此時的鏡子中，自己背后到底有什么就實在難以定奪了，因為他始終沒有擺脫那種被窺視的感覺。

葉森快速地打開水龍頭，低頭沖洗那個抓痕。

自從在503寢室發現何溪若之后，他完全遺忘了之前所產生過的疑問和恐懼，他當時只是一門心思地擔心著何溪若的安危，一口氣背她去了門診樓，而那個在黑暗中抓過他的東西，他也慢慢地把它想象成自己的幻覺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是那么得真切，不禁一陣膽寒。

他沖洗著自己的右邊臉，害怕那個不知名的東西會帶有病毒感染，他不僅要先洗干凈，還得找醫生幫他查看，而當他沖洗完畢之后，他抬起頭來，卻差點被鏡子中的畫面嚇得魂飛魄散——他看到一個滿臉污血的人正跟他對視著，猙獰而恐怖，那個人便是鏡子中的自己。

葉森瘋狂地抱住自己的臉，用衣袖使勁地擦拭著，卻怎么擦也擦不掉一臉的污血，他已經快要變成一個血人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在被鮮血一點一點地包圍，然后融化……他還在擦，他一定要把自己擦干凈，他的喉嚨間發出野獸般的轟鳴，他快要承受不了這一切了。

慌亂中，他聽到一扇門“吱”地一聲打開，隨即又“砰”地一聲關上，他連忙朝衛生間的大門望去，那里還是沒有人。

他恍恍惚惚地轉過身將整個空間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而當他再次回過頭之時，鏡子中的自己已經變回了本來的摸樣，只是此時的他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神情恍惚，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跡，唯有大顆的汗珠夾雜著自來水順著臉部輪廓滾滾而下，頭發也濕透了。

葉森再也不敢停留，更不敢去看鏡子，一個箭步沖出了衛生間，頭也不回地朝何溪若的病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