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天空無星無月。

房間中一片寂靜，在昏沉的天幕下，帶著壓抑與肅殺。

刀鋒雪亮！

她用刀抵著他：“單浯泊，說，你這傷到底是怎么弄的？”

有關單浯泊的傷，素子一直很不解，問他，他也只是敷衍過去。

終于，在某一月黑風高殺人夜，素子拿了把水果刀，用刀背在他臉上劃了劃，：“單浯泊，你自己看著辦吧，是毀容還是說實話？”

單浯泊倒是一臉鎮定：“我單浯泊打架斗毆是家常便飯，要是每一次都要知道為什么，那我就不用活了。”

“是么？”刀背變成了刀鋒“一般人知道有我再敢去碰你？”

單浯泊一哆嗦：“小素，冷靜，冷靜——我說，說實話。”

“嗯。”素子滿意的點點頭，用刀叉起一塊削好了皮的蘋果：“好，說吧。對了，這蘋果哪買的，味道不錯？”

想單浯泊之傷勢之來源之曲折，可謂......叫人想扁他！

據其親口承認，某某某傳說中的小黑幫老大的女朋友來此度假。此女生清秀可人，性情溫婉，有才華，會賣萌。某日，兩人‘有緣千里來相會’，單浯泊自認這是天賜良緣，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把人家追到手。相處一段時間之后，這姑娘嬌滴滴的透漏：我原先是XXX的女友，但我愛你，所以選擇了你。單浯泊聽了，立馬決定把她扔了。女生哭哭涕涕跑去找前男友，說了個外出遭流氓調戲抵死不從的故事。此頭目也是個癡情種，聽了之后，大為感動，就千里迢迢跑去教訓那個花花公子多情種。單浯泊與之‘英勇搏斗’，兩方終于打出了真火，那人送了他三刀。

他自認此事太沒面子，就沒敢告訴素子。

夏日的清晨，空氣總是濕潤而清新的，霧氣很大，他記得素子說過，霧是天哭不出來的時候。用人敲門，單浯泊知道是送早飯的人來了，他合上窗，慢慢的走去開門。

橘黃的格子服，柔順的披肩發，陽光從打開的門透進來，她入室，像是帶進了滿屋的明媚。

“我是宇文淺茫。”她笑笑：“單浯泊，我們見過的。”

“素子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困得不行，我才會來一趟的。”她扶著他在院中活動：“看得出來，她很生氣。”

“哈！她沒敲鍋摔碗砸東西？脾氣變好了么，大概是怕吵到你。”單浯泊松開了她扶他的手：“謝謝，但我不用扶。”

“或許。”淺茫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嗯——她很在意你，你也很在意她。”

“那是。”單浯泊試著活動了幾下：“她可是我妹妹，不過你眼睛還真好，一個不熟悉的人，他在意的是誰你也能看出來。”

他嘲諷，她倒不在意：“如果我猜的不錯，你那番話是騙素子的吧。”

“哦？”他停止了運動，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聽上去，這不算什么大事情，但畢竟你差點失血死掉，又或者說你運氣好，正趕上素子那天去找你，不然你以為你能活？對一個不服輸的人來說，是不會輕易放棄報復的機會的吧。除非——有什么是素子也惹不起的人，你怕傷到她，才沒有和她說實話，不是么？”

“哼——”他不屑：“說不定我這是真的覺得丟臉呢。”

“可是——”她的眼睛里充滿狡黠：“素子昨天回去一直念叨：‘單浯泊那小子什么時候從良有羞恥心了？’”

“........”他無語半晌，才義正言辭的說道：“那又怎樣，我是小素她哥，為她著想也是應當。”

“可是，據我所知......”她的眼神突然凌厲起來：“素子并不是你的親妹妹吧。”

事實證明，單浯泊是會變魔術的——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把桃木扇，打開使勁扇著風：“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學生會中級檔案室，我從哪了解到，素子是孤兒。”

“我很不冷靜！”他邊扇邊說：“你叫什么來著——宇文淺茫？我真想殺你滅口。”

“呵——”她不置可否的輕笑。

他繼續扇風：“宇文淺茫，現在你給我說實話——你接近素子，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不答。

他瞇起眼：“宇文淺茫.......素子那孩子太傻，我早就說過，她身邊跟著一個太聰明的女生不好，被人賣了還在那給人數錢——你聽好了，你要是做出什么傷害素子得事來，我絕饒不了你！”他用力合上扇子，桃木折扇發出清脆的聲響。

淺茫嚯的站起來：“單浯泊，這話該我對你說吧！”

她盯著他的眼睛：“你我心知肚明，素子背后，必是不同尋常的，她又不是你親生妹妹，一個花心的人無緣無故對一個美女有了兄妹之情？呵，單浯泊，你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單浯泊惱火：“我和素子的事你了解多少？有什麼立場在這兒問我是何居心！”

“哦？”她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貓：“那你說說看啊。”

一瞬間，單浯泊心里滿是被騙了的感覺。

單浯泊一直認為，男生花心和長得帥一樣，是與生俱來的。所以花心這事，決不怪他。

初三的時候，單浯泊還是個花花公子愣頭青。當然，現在倒是算不上愣頭青了，又有了另一條——二！

他那時候迷戀電影中白衣翩翩的男主角形象，就一年到頭穿著白衫子，拿著桃木扇。

再之后，就在新生報到處遇見了素子。

那是素子穿著紅裙，低著頭。明明是極張揚的顏色，卻被她穿得低調而安靜。當時她還是留著發簾的，但憑他多年的百花叢中過，沾一身葉子的‘經驗’來說，他認定，這一定是個美女。遇到美女不搭訕，那不是他性格，便跑出去做正人君子狀問道：“歡迎學妹，我是初三生單浯泊，不知學妹叫什么名字啊？”

她笑笑——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可以笑得這么干凈，又這么誘惑人的笑：“素。我叫素，他們叫我素子。”

離得近了，他可以聞到她身上薄荷的香氣，淡淡的，涼涼的，很是清爽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她那個古怪的名字，或許是因為她的笑，又或許是因為那股薄荷的香氣——素子就這樣，分為鮮明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他每天都在上演如追其他女生的戲碼：送花，搭訕，在公眾場合說些曖昧的調情段子。

而她自是從容淡然。

他從未見過，如她般安靜的存在。

她是孤兒：永遠的紅裙，永遠的不合群，永遠的年段大榜排名第一。

這個女孩他搞不定，這是他第一次冒出這樣的想法。

但那時他是個極不易服輸的人，所謂極不服輸，就是愛面子。愛面子的人，往往打腫臉也要充胖子。

把她騙去學校后山，然后迷路，再輕薄的劇情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的輕薄沒有成功——素子將他打倒，依然以及安靜淑女的腔調說：“你是打不過我的，以后別跟著我了。”

單浯泊就這樣，以摔倒的姿勢，迎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失敗。

自那以后，單浯泊確實很少招惹她——起碼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但那時單浯泊的形象還是楞頭小子，楞頭小子難免有好奇心。

于是，明的不來來暗的，單浯泊以自認完美但其實惡劣至極的偽裝術在素子身邊混了一天又一天。

但他再沒有看到她不尋常的舉動，所以在自己初中畢業的時候，單浯泊不甘到了極點。

而單浯泊給自己定義的形象是白衣的翩翩男主角，在他看過的所有電影中，男主角都是不因該灰溜溜的就這么走了的。

單浯泊的高考填了白卷，他在他老爸怒火從天，他老媽悲痛欲絕的眼光下，蹲級留校一年。

后來單浯泊才明白，自己當時的決定是多么正確。

那是一個起霧的天氣，那是素子離校不知所蹤的第七個月零七天，當一抹紅色終于出現在校園時，單浯泊只覺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他嚯的站起來，不顧老師氣紅了的臉，沖了出去。

他就是為了她而留下來的，她怎么能先離開？

但沖到她面前，他卻不知道說什么了。她抬起頭，眼神再不復從前的安靜，而是帶著狂亂與空虛。見了他，她淡淡笑著：“你看，起霧了。”

“嗯。”那一瞬間，他心里滿是心疼，他知道那不是什么愛情，他對愛情一直都是極不認真的，哪會有那么濃烈的感情？

“你知道么——”她笑的越加燦爛起來了：“霧是天哭不出來的時候呢。”

“嗯。”他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只是自己第一次這么緊張：“素，做我妹妹吧，我會照顧好你的——我姓單，嗯......單素？這名字是很怪，不過總比你一個素字好聽的多——你看，我把老師惹毛了來找你，你總不能不給我面子吧。”

“你當我哥哥？”她退后一步，他卻向前：“是的，素——單素，我當你哥，你以后想哭了，就來找我。”

她不說話，他陪著她，在霧氣中站了很久。

“好。”聽到她的聲音，他如釋重負般的呼出一口氣，笑了起來。

“后來，素子性情大變，也越來越不把我這哥哥放在眼里了。”單浯泊嘆了口氣：“想當初小素也算個淑女，怎么一夜變土匪了呢？”

“素子原來很安靜？”淺茫失笑：“真是不敢想象——單浯泊，我相信你是個好哥哥，從我猜到你瞞著素子時我就知道了，聽你這么一說，也算是完全放心了——我也請你相信我，相信我和素子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她的眼睛清澈而真誠，他別過頭，不敢與她對視：“那你是在試探我？”

“不，我的初衷是讓你相信我，我不想我和素子的友誼出現一絲質疑。”

“哼！”他不爽，確立他是無害的，又為自己正了名，他只覺得自己又不冷靜了：“還真是聰明的女人，不過——像你這樣的女人，男人一般不會愛。”他在口頭上撒氣。

她苦笑，但沒有反駁.......是啊，不然，他為什么不喜歡她呢.......她搖搖頭，看向遠方——素子對她說過：但你傷心我又不在你身邊時，看看遠方，我就會有心電感應，說不定就會————淺茫驚訝的看著遠處————

我就會有心電感應，說不定就會到你身邊來。

清晨的霧還未散盡，素子牽著天凈，身邊的白衣人高挑俊朗。

他們并肩走向這里，像踏云而來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