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然盯著他半響，最終憋出一句“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千方百計逼我回國？”

肖父對她特意加重的某個字眼不悅地皺了皺眉，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慢悠悠地說：“我很清楚，你討厭這個城市到什么程度。”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句，“但是我親愛的孩子，這次可由不得你了。不論你多任性，多倔強，多不愿意，也得在這里起碼呆上一年，否則……”

肖父終于肯抬起眼皮正視她，沫然一下子有些受寵若驚，要是能忽略他接下來說出的話，那也許會圓滿溫馨的多。可事實是他們父女倆真的不適合溫情。

“我并不是在威嚇你……”他優雅地攤手，眉眼中有著淡淡的疏離與不可抗拒，“但為了你這四年來的一切努力，包括交到的所有朋友，幫助你成長的教授和導師，務必不要做傻事。”

啊啊啊——！！！沫然在心底大聲尖叫，這哪門子的老爸？！就連中世紀那些壓榨剝削勞動人民的血汗堪比吸血鬼的可惡資本家都要比他來得親切善良好不好？！

可還是嘴賤地答應了他。倒不如說，她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自己父親的脾氣她再清楚不過了，他從來不說笑。她這只脆弱而又渺小的螞蟻，只要稍有讓他不滿的地方，就一定會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生生碾死。他甚至不屑親手捏死她。

一陣靜默之后，肖父又重新開口：“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你是肖家唯一的繼承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

沫然的表情驀地似笑非笑起來，但她回答得異常認真：“要‘贏’，只要‘贏’，其他的都無所謂。”

“孩子，你比四年前更加直接了。”

“這是成熟女人的風度，請贊美。”

肖父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沫然剛想回房休息，敲門聲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門其實是大開著的，來人有力的指骨抵住門板，精致的水晶袖口折射著晃眼的光芒，他的眸色銳利有余，卻也十分的謙和有禮。

沫然回過頭，然后她的視線就定住無法再動彈了。男人高高瘦瘦的身軀在僅比他高出一寸的門框下顯得特別憋屈，那分外清冷的面部線條配上唇角若有似無的弧度，沫然頓時覺得這偌大的會客廳彌漫著濃濃的近乎自虐的禁欲氣息，妖嬈糜爛且美感十足。

她撫摸胸口，安慰自己受到驚嚇的心靈，卻聽得嚴少陌說，“先生，我在外頭特意轉了一大圈，不知道你想到下一步棋怎么走了沒有？”然后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遞給沫然一個略顯驚訝的眼神，像是突然發現了她的存在似的問道，“怎么，你已經把女兒找回來了？我還以為她會再犟一陣子的。”

“這只能說明你還不夠了解她。”肖父難得露了個笑臉，五官瞬間柔和了不少，“這局我認輸。你回意大利的機票定在幾點？”他親自動手收拾棋子，“還有沒有時間再來一盤？”

這下沫然的心不止跳得更快了些，她差點把眼珠都瞪出來了。天啊，來道雷劈死她好了！這兩人比老朋友還要老朋友的相處模式是怎么回事啊？！沫然看直了眼，腦子里的語言組織能力已經全面崩盤，她傻愣了半天，成熟女人的風度一下子全扔到爪哇國去了。

嚴少陌抬手看表，然后他挑眉笑了一笑，遺憾地說了一句，“今天是沒機會了，飛機半小時后就會起飛，我得走了。”

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用這么鎮定的口吻，如此云淡風輕的語氣去拒絕肖氏的董事長并不算過分的要求了。他難道不怕明天就被肖氏雪藏再無出頭之路了嗎？！

沫然為此風中凌亂了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