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浩說的果然就是徐曉芬心里所想的，徐曉芬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可是等到宇文浩說出來以后她反而不擔心了。她突然笑了起來，宇文浩把她看得也太不值錢了，兩萬塊錢就想讓她屈服，她已經(jīng)想過這個問題，對于他們之間的那個約定，她是永遠不會因為宇文浩而改變的。

“不。”她很干脆地回答宇文浩的問題。

“想想吧，我可以多給你一些錢，房子已經(jīng)是你的了，我想這樣的話你很劃算的，何苦攥著那份一錢不值的約定呢。”宇文浩此時也變得很有耐心，他知道老實人一旦上了脾氣是很難說服的，徐曉芬一直都是一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一旦開始犯了犟脾氣，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服她的。

“如果我毀了約定的話，我就等于毀了我自己所有的生存希望，那我這個人活著和死了根本沒有什么分別。”徐曉芬緩緩地對丈夫說，“我說過我要帶著孩子好好地活著，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徐曉芬是可以做成事情的。”

“問題根本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一切都還會是老樣子的。”宇文浩在妻子面前又一次失去了耐心，他煩燥不安地扭動著身軀，為妻子的倔強而惱火。

“是嗎，一切又都回到了你的掌握之中，孩子你會帶走，而我剩下的只有一座空空的房子和一堆對我來說什么都不是的紙幣，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徐曉芬鄙夷地看了宇文浩一眼，她現(xiàn)在一點兒瞧不起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永遠都是一個身上缺少一股大氣的小男人。

宇文浩不明白一向通情達理的徐曉芬為什么變得這么固執(zhí)，不可理喻。他不想威脅徐曉芬，可是威脅的話語還是說了出來：“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撕毀約定的話我就不會借給你錢，想一想什么對你是最重要的，曉芬，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錢才是你最需要的，不是嗎？”

“廢話少說，我就要你的一句話，借還是不借。”徐曉芬依舊冷冷地問他。

“我說的話你什么也沒聽進去嗎？”宇文浩也沉不住氣了，頭一次遇到徐曉芬這樣的不識抬舉的人，而且還是一條道走到黑的犟種。

“我不會答應你的，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你已經(jīng)兩個星期沒有回去看你的女兒了，再加上以前的那兩個星期，已經(jīng)是四個星期了，請你自覺地把日期推后四個星期，一天都不能少。”

“你還是真的沒完了你？”宇文浩惡狠狠地說。

徐曉芬淡淡地笑了笑：“你現(xiàn)在沒有感到痛苦嗎，你沒有感覺到痛苦正在慢慢地折磨你，啃咬著你的心嗎？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會體會到痛苦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總有一天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到那時痛苦是什么樣的感覺你就會很明白了，它讓你生不如死，讓你連后悔的機會都不會給你留。”

“那就請你放心，我不會有這種感覺的，請吧，恕不遠送。”宇文浩滿不在乎地對徐曉芬揮了揮手。

徐曉芬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走開了，宇文浩放下手里的杯子，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總之這種感覺總是讓他不安，徐曉芬的堅決是他從不曾想到的，他不得不承認徐曉芬說的是對的，雖然自己在嘴上沒有承認，可是他的內(nèi)心確實已經(jīng)感到了痛苦的存在，它的存在讓從來沒有失眠過的自己真正地失眠了，他曾經(jīng)那么自信，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分公司的一把手，在分公司里他可以說得上一呼百應，手下的人在他的高壓之下一個個噤若寒蟬，雖然有意見，可是從來沒有人當面對他提過，因為他對待和自己過不去的人從來不手軟，這是他一慣的硬朗作派，在單位里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這樣說話，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成功的人士，可是徐曉芬打破了他的這個虛偽的外殼，讓他意識到在堅硬的外殼里面其實只是一個脆弱不堪一擊的心。

徐曉芬走出來以后給金晶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沒有借到一分錢，金晶在電話里把宇文浩大罵了一通。

“就這樣的人你還想挽留他，狗屁不是的家伙，讓他滾蛋，離了他我們照樣過好日子，什么東西，別找他了，我去想辦法。”金晶聽到了徐曉芬的抽泣聲，只有這樣安慰她了。

“人為什么這樣，晶晶，人為什么要這樣，你傷害我，我反過來再去傷害你，這樣無休無止地傷害下去，有什么意思。”

“沒聽說過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指望他顧及你，那太陽除非從西邊出來。”

“那我等一會再回去。”徐曉芬害怕女兒看到自己的這個樣子，她不能不顧及女兒的感受，她的女兒目前正生活在快樂之中，她不想這么殘忍地傷害到她。

“那你快一點，我快忙不過來了，孫宸要早回去一會兒。”金晶還是擔心她有些想不開。

徐曉芬掛上了電話，剛才放在眼前的飲料一口都沒喝，她拿出錢包買了一瓶水，在把找回的零錢放回錢包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張電話磁卡，這張卡她只用過幾次，自從買了手機以后她再也沒用過，可是她不想丟掉它，因為每次看到它，都會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此時宇文浩的殘酷讓她幾乎發(fā)瘋，她不能相信當初自己如此信賴的這個人會這樣卑鄙無恥，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無情的人，周圍的朋友，同事，不管怎樣，都是那么善良，可親。可是宇文浩隨著官職的增大，他身上的腐朽之氣也越來越濃，令人作嘔，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路該怎么去走，她望著那張磁卡，想起了那個神秘的男人，她想她不算是運氣最壞的人，以她最困難的時候畢竟有人幫過她。

我不是孤獨的，有人在幫我，我不是孤獨的。徐曉芬在心底默默地對自己說，可是你在哪兒，為什么要幫助我，幫助一個和你毫無關系的人呢，徐曉芬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各色人等，突然想離開這個紛亂的世界，尋找一片凈土，讓自己那越來越狂亂的思緒能平靜下來，讓自己不再成為像宇文浩一樣卑鄙無恥的人。

十三

李祥已經(jīng)是睜不開眼睛了，他把頭靠在沙發(fā)墊子上就要睡一會兒，眼睛瞪得大大的金晶馬上看到了這一點，立刻把他弄醒了。李祥簡直是受不了金晶的折磨，用懇求的語氣對她說：“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不行，今天你要是不答應，就別想睡覺。”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要知道這不讓人睡覺比受刑還難受。”

“你算是說對了，這就是一種刑罰，據(jù)說這一招還是挺管用的，不管你多硬的犯人，都得乖乖地招出來。”

金晶想到這兒就想笑，可是她板著面孔不讓自己笑出來，為了達到目的，只能這樣逼他了。

“行行，你別再折騰我了，我明天就給你錢還不行嗎？要多少來著。”李祥已經(jīng)睜不開眼睛了，他閉著眼睛問道：“最少兩萬吧。”

金晶哼哼了一聲。

李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床上，金晶跟著他走了過去：“你還沒說行不行吶。”

李祥伸手了兩個手指頭，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兩萬是吧，明天我給你……”話音剛落他已經(jīng)睡著了。

金晶過去替他蓋好被子，看著他的睡相，不知為什么鼻子酸酸的，現(xiàn)在看來李祥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比起宇文浩他好多了，可是他們之間為什么總是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爭吵不休呢。她對李祥的種種不滿只是自己一味地猜測，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些事情她不知道，李祥也從來沒有承認過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同宇文浩相比李祥不是一個可惡的十惡不赦的混蛋，可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他和單位的那些小姑娘混在一起嘻嘻哈哈的，這心里就冒酸，回來定要大吵大鬧，現(xiàn)在想起來，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鬧到這一步，和自己的小心眼有很大的關系。她看著李祥，不知為什么，一種從未有過的柔情從心底涌起，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關上了燈。在黑夜里她睜著雙眼，想著自己也想著徐曉芬，一點兒睡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