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是什么顏色的？有人說是白色的，有人說是彩色的。試著瞇起眼睛從側面看陽光，會看到一張笑臉。

沿著路邊的一個巷口進去，剛才的陽光不見了，周圍變得陰冷了些，陽光被路旁的新樓擋住了。往里面走，又是另一個別有韻味的世界。

落汐和同行的同學一起到樓間的空地上宣傳。幾個坐在石桌旁下棋的老人看到喧鬧的孩子們，欣羨地笑笑。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會是這樣吧。

陽光的照射的角度漸漸變大，有幾束光線透過樹葉的縫隙，照著地上的青苔反射黃綠的光。這里不同與外面人影匆匆的大道，這里多了生活的氣息，多了些平靜。偶然還有幾只麻雀從樹梢飛到別人家的窗臺上，輕啄擺在窗臺上的花花草草。

和同行的人比起來，落汐更安靜，她會靜靜地感受周圍的氣息，畢竟她對自然有著特殊的觸覺。

落汐往社區的深處走，她期望遇上能給她心靈震撼的人。這里是生活的起源，不論外面的人有多厲害，他們終究會回到這片樓宇之中。如果不住在這里，他們的父母也會住在這里。

落汐面前四米左右的一扇鐵門開了，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女孩兒尾隨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衣著整潔精干的男人出來。女孩兒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吻了男人的臉頰。女孩兒和那男人差不多高，或許是穿了高跟靴子的緣故，女孩看起來比男人還高一些。

“有空過來啊。”女孩兒笑盈盈的，看著男人離開，反身準備關門。

落汐才看清女孩兒的臉，女孩兒也看到了落汐。兩個人給人不同的感覺，落汐像是一朵清澈的百合，女孩兒像是一朵粉玫瑰。

“曉蓉！”

“落汐，是你。進來坐會兒吧。”

“嗯。”

落汐跟著曉蓉進入一間不大的套間，因為是老房子，樓層不高，落汐覺得很壓抑。

“落汐，坐吧。”曉蓉從柜子里拿出白色的毛巾墊在沙發上。落汐疑惑。

“我怕你覺得臟，墊上吧。”

落汐心里不舒服，卻沒開口，也就按著曉蓉的意思坐下了。

“落汐，你怎么到這一片地方來了？”

“我報名了學院的志愿活動，到社區普及法律知識。”

“哦，是這樣，來，喝水。”落汐接過一次性紙杯，杯中的檸檬水味道還不錯，透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曉蓉，你······”

“落汐，我又能怎么樣呢？也只能做這些了。”

“你之前不是？”

“之前？哦，我也沒指望能從那人身上得到什么，除了錢。我媽還在醫院躺著，一直是我弟弟照顧著，弟弟要上學，媽媽要治病。錢從哪兒來？”

“曉蓉，我們學校有困難資助，實在不行，我們都可以幫你······”

落汐的情緒有些激動，塑料杯里的水灑在玻璃茶幾上。曉蓉搖搖頭，坐在落汐旁邊。

“那有什么用？我媽的病，憑學校的那點錢，根本不夠。更何況，我媽也撐不到我拿到資助款的那天。我還年輕，身材和長相也算還行，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曉蓉桌上的電－話響了，她起身去接電－話，落汐打量著方方正正的小客廳，電視，茶幾，沙發，小梳妝臺，除此之外沒什么多余的空間，布置地挺溫馨的，像一個女孩兒的閨房。里面還有一間，曉蓉在落汐進門的時候把門關上了。

落汐不經意間聽到了曉蓉電－話的內容：“嗯，好，現在有空，行，您過來吧，嗯，好，拜拜。”

“你要忙嗎？”

“沒事，那人很久才到。”

“哦。那學校的課？”

“嗯，我已經不打算再去了，宿舍的東西，我會找時間收拾干凈的。”

“嗯。”落汐低著頭，抿著嘴唇，不想讓曉蓉知道她在掉淚。

“落汐，別傷心啊，又不是再也不見了，有空我去看你和畫瑾。”曉蓉輕撫落汐的背，撥開她遮住眼睛的劉海。

“好了，別再流淚了，好不容易能見你一次，還讓你哭得這么慘，我心里會過不去的。”

曉蓉不停地安慰落汐，房間里彌漫一陣香味，不是曉蓉身上濃濃的哈密瓜沐浴露的香味，也不是落汐身上的。那種香味，是一朵百合遇到一朵玫瑰的香味，蘊藏在一滴水中。在這里，落汐的淚就是這滴水。

落汐定了定神，許許多多記憶的碎片，以前埋藏在草地里，一時全都飛出來，像彩蝶，更像是微塵，兩朵花的花粉。

她還記得法學院三個儀態傾城的女生，還記得圣誕夜三個人連妝都沒卸，換了衣服就跑出去吃東西的場景。那晚的落汐，絲毫不是平時嫻靜冷艷的樣子，像是個玩瘋了的小女孩。她還記得上學期期末，曉蓉的功課落下很多，落汐和畫瑾沒日沒夜的幫她補習。

遇到事情落汐和畫瑾都沒了主意的時候，她們多希望曉蓉能在身邊。

“落汐，你要照顧好自己。可別忘了宿舍還有個林曉蓉哦！”曉蓉說得輕描淡寫，落汐站在門外，始終背對著她。鐵門鎖上的一剎那，落汐的嘴唇快被自己咬出血。她往前跑了一段，蹲在院子里的一棵樹下，放聲大哭。同行的同學圍過來，兩個女生扶著落汐起來。隊長讓一個男同學叫一輛的士開進來。

“我先送落汐回學校，你們接著進行活動。”隊長葉舒音把活動交待給副隊長，扶著落汐上了車。

曉蓉從窗簾縫里看到落汐被扶上車，心里也踏實了。坐在梳妝臺前，猛然發現自己也流了淚，臉上的粉底有兩道痕跡。她拿出化妝包想補補妝，包的內襯夾著一張照片，是她和畫瑾落汐把臉湊在一起的自拍照。

那時候，畫瑾每次見到曉蓉，都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姐姐，異常興奮。如今呢，曉蓉沒來得及打聽畫瑾，落汐已經哭得稀里嘩啦的。

曉蓉可能猜不到，畫瑾在海邊享受愛情。畫瑾也絕不會想到，曉蓉在城市的某一個角落撐起家庭的天空。

所以，最痛苦的是落汐，只有她明白，命運會把相識的人變成陌生人。并非不愿相認，只是不敢承認，人生的軌跡會把一個人雕刻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