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經過歲月洗禮的照片，微微泛黃，也許是放的時間太長以至于它同錢夾銜接的太緊拿出來的時候不免要更加小心。最好的青春時光美麗的溫莎中學女生著短裙襯衫站在陽光里恬靜地笑著，她有迷人小酒窩，眼眸燦若星光，黑發剛好到肩頭因為回眸發絲輕揚，有那么一瞬間霍寶恩以為見到了天使。她在腦子里努力回想，想要確定她不是健忘，不是不記得這個女孩只是她從來沒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現過，也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

大哥的學業總是會被爸爸拿來同她說教，而三哥他好像從來就沒有進過學堂一樣，沒有人會說起他讀過的學校，他的成績，他取得的學位。人們大腦里似乎有一個自動的刪除按鈕，它會刪掉那些不光彩的過往，并禁止其它人討論。霍寶恩知道三哥只有中學畢業證，知道他在美國讀很好的中學，知道他未被任何一所大學錄取，知道他在那邊無所事是地游蕩整整一年然后被爸爸護送回家，但她不知道他三哥從來就沒有向任何一所大學遞過申請書。

女孩名叫沈悅芯，Z市人，與霍家謙同歲。

他們在同一座出生，在大洋彼岸相遇，相識，然后深陷情網。霍家謙先表白，17歲的沈悅芯用手捂住嘴笑彎了腰，她說“霍家謙你知道嗎其實我認識你很多年了”。霍家謙說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動人的微笑，那咯咯的笑聲真的就讓他愉悅了他的整個青春。

他們爭做溫莎中學最優秀的學生，沈悅芯不輸霍家謙半分，他能做的事她同樣可以做得很好，甚至有很多時候他們是對立的，男女生相互較勁，暗中比拼，熱烈如同大選。他們在學校里私訂終生，他們約好要一起申請耶魯。后來沈悅芯做了個手術，她開始在將各種顏色的藥丸放在書包時，她開始戴眼鏡，每隔三個月她的鏡片就會變厚一些，然后她放棄了她的大學夢。

沈悅芯的腦子里長了個腫瘤，它壓迫著她的神經，令她暈眩嘔吐，令她憔悴，令她沒有了那一頭柔順的黑發，她做過手術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過來，她變得比任何人都懼怕死亡。她害怕離霍開霍家謙又害怕在他懷里死過去，她盡量使自己不那么難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堅強與那個毒瘤做斗爭。然后姨媽出現了，她將霍家謙請出門外與沈悅芯單獨交談。之后沈悅芯笑著送姨媽出門。

霍家謙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沈悅芯已不見影蹤，只留下一張字條：勿念、勿尋、當安好。霍家謙怎會不找尋，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游走在異國的大街小巷，他時常做夢，仿佛一覺醒來夢中的姑娘就會出現在眼前。

他始終不曾再遇見過到沈悅芯。

被小叔護送回家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輩子再也不會那樣愛一個人，他已沒有多余的愛來留給其它人。

霍寶恩重新走到他身旁，掐滅在他指間孤寂燃燒的香煙，他的淚滴在照片上沈悅芯的臉上，仿佛是她流出來的一樣。她蹲下身子擁抱霍家謙：“三哥，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一直纏著你想要刨根問底那么也不會勾起你疼痛的回憶，以至于令到那個世人眼里最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二世祖泣不成聲。

可是我還是打算問下去：“三哥，你并未說完整對嗎？后來呢，沈悅芯離開人世了而你不想再愛了？只是這樣嗎？那為何你要堅稱姨媽是殺人兇手，為何你還會有兩分的愛給到璇子姐？”

“因為她笑起來的時候同她相像，因為她對我好，因為她告訴了我實情，又因為她也跟媽一樣騙了我。”

沈悅芯在腫瘤沒帶走她的時候選擇了自盡。在離開霍家謙的那一天晚上她用刀割裂了自己的動脈。她不能一直拖累霍家謙，就像姨媽說的終有一日霍家謙憶起過往的時候會因失去的美好人生而埋怨起她，他會很快將她逐出心房，會對她的名字她的事跡她所有的一切嗤之以鼻，更可怕的是他會對她生出恨意。姨媽只是想讓他們分手，可是她不能忍受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身邊沒有他，她是那么害怕死亡的人，她做出決定的時候得拿出多大的勇氣，只要一想到她那個時候會有的痛苦害怕、傷心絕望，霍家謙的心就會撕裂一次。

這些都是方優璇告訴他的，他也從姨媽以及沈悅芯的姑姑那里得到證實。方優璇甚至帶他去了沈悅芯安葬的墓地，真的就以為方優璇與沈悅芯是遠方的親戚。

他夜夜笙歌酒林肉池，就沒打算樹立正面形象，反正家里有一個優秀的大哥已經夠世人夸贊很久了。他時常喝醉酒跟漂亮的女生出入酒店，再帶回家被陌認為女朋友，不過一個星期又分手。遇見方優璇的時候，同樣微醉，他的錢包不知怎么就掉了出來，她拾起來的時候又那么剛好看到了沈悅芯的照片，她露出練習好久的笑容，那個與沈悅芯相仿的笑容：“咦，你怎么會認識芯姐？”

然后很自然相戀，哪怕她明知霍家謙并沒有愛上她。

她知道永遠不能跟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爭，她也信心滿滿地認為遲早有一天霍家謙會愛上自己。她對他那么好，她把三生三世的愛都拿來傾注到他一個人身上，就算到頭來因為感動而在一起她也知足。

他開著跑車招搖而過濺起一灘污水在她鮮艷的裙子上。他停車往回走道歉并將車里買給霍寶恩的裙子賠給她。方優璇開始了一場風風火火的暗戀，無論友人怎么說著霍家謙的不是她都置之不理，她相信她自己愛上的是一個翩翩君子，她學著做一個文藝女青年對友人說“霍家謙是個有故事的人”，她只要找出他的故事就好了。女生同樣可以為了愛很勇敢很瘋狂，她知道了霍家謙所有的過往，見了沈悅芯的姑姑，制造了那天的偶遇事件，冒充了她的遠方表親，好像一切都挺順利的。

只是好像。

霍家謙能從她那里知道沈悅芯的情況，當然他也會知道方優璇的騙局。

是的，當初他就應該選擇一個人懷揣著對沈悅芯的思念孤獨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