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曉夕躊躇的樣子，David親手抽去上面的木條，匣子打開了，曉夕不由湊近了些，去看仔細——

就見David小心翼翼展開了畫卷，頓時，一副古樸拙雅的圖便呈了出來。

曉夕清靈靈的眸子，忽然生出一種少見的光芒，亮得出奇，仿佛突然之間撿到了一件寶貝，大海中無意間撈到了一顆珍珠。

這的確是一件寶貝。

David則笑意盎盎地看著她，他就知道。

那是一副《書仙草》，畫上的兩位神仙衣袂飄飄，手持寶劍，周圍祥云繚繞，身后是仙山仙草，與兩位神仙對峙的，是一個可愛又勇敢的童子……

曉夕又看了看下面的題款，激動地說：“這是山西平陽的民間木版畫！”

David點頭，補充說：“元代的東西，九百年的歷史了……看看這顏色，依舊亮麗如初，這人物刻畫，栩栩如生。”

曉夕忍不住唏噓，雖然她也見過值錢的古董古玩，可那些對她而言，沒有生命沒有價值，而這副畫，完全不同，是活的，活在她心里的。

這是她鐘愛追求的藝術。

“既然喜歡，就送你了?！盌avid笑嘻嘻的。

“送我？”曉夕忙擺手，“太貴重了?！彼睦锔沂铡?

David卻說：“我又不喜歡這個，前陣子在一個酒鬼朋友那里看到的，就覺得你肯定會喜歡。”

曉夕又是一驚：“不是說淘換的？”

David笑得狡黠：“我偷拿了外公的一副油畫，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

“你……”曉夕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那可是張老爺子的命根子。

David不在乎地說：“我也沒想瞞著，就給外公看了，外公很生氣，只評價了倆字‘值了’，又說，擱你小子手里，糟蹋了，讓曉夕收著，倒是妥貼?！?

林曉夕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卻又不想讓師兄看出來，于是用手點了點David，“家賊，家賊難防……”

惹得David大笑。

午后靜謐的時光，陽光亮白耀目。

曉夕喜歡這里，顏料的化學味道，松節油的自然清香……她都喜歡，更因為這里有一種氛圍，讓她的每個細胞仿佛活絡了起來，不再是死氣沉沉的。

此時她是活著的，思維也是跳動的。

每回來David的畫廊，她都愿意多逗留一會兒，偶爾也會涂鴉幾筆。

那邊David在整理作品，她不想打擾他，于是在畫架上鋪了粗面水粉紙，用畫夾固定，又調好了顏料，貂毛筆蘸足了開始揮毫潑墨。

隔了一會兒，David悄悄走過來，站在她身后，默默觀看。

就見她極為認真的樣子，腕下也用足了力氣，細白的手背泛起青色的筋脈，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全神貫注，如癡如醉。

David不禁有些閃神。

14歲那年，他正在畫室里撒懶時，外公領進來一個小女孩，對他說，從今后你和曉夕一起學畫畫。他抬頭一看，立刻被吸引了，那女孩的眼睛好亮，清澈如雨后小溪，沒有一絲雜質，而神情恬淡，還有一點兒羞怯和不安地看著他……外公講解了一些要領并布置了作業就出去了。畫室里很靜，她也一直安靜地很，他就沒見過這么文靜的小女生，一時另他起了壞心思，于是趁曉夕上衛生間之際，他拿起畫筆就將她的畫面涂了一個烏黑……她回來之后愣住了，看他一眼，又看著自己的“畫”，一言不發，紅潤的小嘴唇愣是咬得烏青，眼圈通紅，憋了兩泡淚，可她終是沒哭，重新取了畫紙又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