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醫院男科病房里，林鶴軒還沒吃飯，就已經睡著了。

看著他酣睡的樣子，林老太和劉嫂對視一笑。

林鶴軒從小就有一個習慣。睡覺前，床前的小柜上要放上一個青蘋果，只要聞著蘋果的香氣就能很快入睡，并且睡著后，不管身體呈什么姿勢，頭總是朝向有蘋果的那一方。

事隔多年，沒想到這個習慣依舊如初。即便是在醫院里，林鶴軒也不忘在枕邊放一個青蘋果。此時，林鶴軒雖然平躺著，頭卻偏向枕邊的蘋果，跟兒時睡相兒沒什么兩樣，可愛猶憐的姿態，讓林老太忍不住啞然失笑。

林老太靜靜坐在床邊，守著熟睡中的林鶴軒。劉嫂則輕輕地整理著屋里的東西。摘下掛在衣架上穿過的衣服，掛上一套新的。把床頭柜上不新鮮的水果拿下來，換上一盤新的，綠葡萄、黃香蕉、黃橙子，都是林鶴軒平時愛吃的。

“劉嫂，也差不多了。你拿著這些回去吧，不用等我。”林老太指著換下的東西，又看看林鶴軒：“看樣子還得睡會兒呢。你讓司機兩小時后到大門口來接我，去吧。”劉嫂應聲而去。

也可能是說話的聲音驚擾了林鶴軒，劉嫂走后，他竟然醒了，看到奶奶坐在身邊，他覺得像是兒時般溫馨。

他抓住奶奶的手，笑著：“奶奶，如果您能一直守著我該多好，有奶奶在，我覺得好幸福。”

林老太眼神里滿是慈愛：“奶奶老了，怎么能一直守著你呢，你都已經長大了，都快有自己的女人了。”

一提起這事兒，林鶴軒不免有些擔心。他認為，這件事最關鍵的不是家里人的態度，而是包麗雅至今都在猶豫。

看到林鶴軒神情突然肅然，林老太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的病情，遂解釋著：“我問過醫生了，里面的血管沒有斷。沒事的，放心吧。”停了一會兒，又徐徐說道：“不過，你做事真的太魯莽了，也不怪你爸會生氣，這是小事嗎？”

林鶴軒低頭陷入了沉思，他感覺，接下來他可能要面對的，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一系列壓力和挑戰。這種壓力和挑戰，有可能來自親人，有可能來自朋友，更有可能來自他最愛的人。

既然打定了主意，不知怎么的，林鶴軒倒覺得心里輕松了許多。他抬起頭，看見奶奶正瞧著自己，似乎想在他臉上尋找著什么答案，于是，他笑著寬慰道：“奶奶——，有吃的嗎？我中午還沒吃飯呢？”

林老太呵呵樂著：“有，有，有，我是專門來陪你吃飯的——”說著，掀開桌上的一個紅色大方蓋子，露出一盤菜脯蛋，一盤椒鹽蘑菇，半壇黑糯米人參雞湯，一大盤白米飯，兩個小白碗，兩雙竹筷，一個銀色大湯匙，兩個銀色小勺。

林老太從床下將病房專用的折疊潔白小桌拿上來，打開架在林鶴軒雙腿上方，然后將帶來的飯菜一一擺在上面。

“這么多啊，吃不了的。”林鶴軒看著一桌的飯菜說。

林老太用大湯匙盛著米飯：“都是素菜，知道你好清淡。在這里餓了好幾頓了，今天多吃點兒。”一邊將一碗白米飯放到他面前。

林鶴軒笑笑：“奶奶，我哪有餓好幾頓？哪頓飯也沒落下過。”

“醫院里的飯能可口嗎？跟施粥一樣的大勺子、大鍋、大鏟子，那樣的灶具煮出來的飯菜，能有家里做的有滋味兒嗎？吃那樣的飯，跟餓著是一樣的。”林老太神神秘秘地小聲對林鶴軒說，生怕被門口經過的醫務人員聽到。

林鶴軒也故作神秘地小聲對奶奶說：“說的是呢，這里的飯菜簡直難以下咽哦。就說豆芽菜炒肉絲吧，差不多全是豆芽菜，肉絲在油里面飄著，只有米粒般大小，還寥寥可數，更可氣的是，豆芽菜里明明有一個線頭兒般大小的小白蟲，護士非說那是豆芽梗兒……”

林奶奶專注地聽著，認真地應和：“嗯，我就說吧，吃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