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淘在女人們的聒噪聲中煎熬著，只盼能有一點刺激物從外面進來，以便打斷她們喋喋不休的談話。

終于，門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矮胖男人抱著一大摞校刊笑瞇瞇地走了進來，校刊的下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物流包裝盒。

“朱頭您回來了！”

“朱頭好！”

“朱頭，拿這么多東西呀，我來幫你。”于曉彤說著便跑過去接過了那摞校刊。

“謝謝你啊，曉彤。剛才又在數(shù)落我們男人了吧？一看你們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呵呵。”朱老師溫和地笑著說。

“不是‘你們’男人，是‘他們’男人，你可是我們自己人，嘻嘻。”于曉彤用手指了指無辜的海淘，調(diào)皮地說。

“‘我們’男人，難道朱老師不是男人？”海淘在心里暗暗發(fā)笑。

“小姑娘說話還真逗，呵呵。你這次在咱們《春韻》上寫的文章很不錯，大有你媽媽當年的風范啊！”朱老師笑著在海淘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對曉彤說：“放心吧，他也是自己人。”

得到朱頭的夸獎，曉彤竟然羞赧起來，一放好校刊，她便搭訕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上。

“秀麗，你兒子去市醫(yī)院實習的事情，我女兒已經(jīng)幫忙聯(lián)系過了，年后就可以過去。放心吧！”

“老朱，謝謝你。”田秀麗的眼里滿是感激之意。

朱老師把手里的包裝盒遞給了身邊的吳薇，親切地說：“吳薇，這是你的快件。我剛才路過學校辦公室，順便給你帶過來了。”

“謝謝你，朱老師！”

吳薇淺淺一笑，連忙放下手里的筆接過了盒子。她本想把盒子放在桌上，忽然又覺得不妥，便拉開抽屜，將盒子小心地塞了進去。

“吳薇，買的什么好東西呀？還往抽屜里藏？”對面的楊麗瓊咯咯地笑了。

“沒有什么，我不過給我爸買了件羊毛褲而已。”吳薇說著，慌忙關了抽屜，低下頭接著批改起了學生作業(yè)。

海淘知道，吳薇說謊了，因為她剛才說話的時候，雙頰突然變得緋紅了。

辦公室里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大家又接著忙碌起來了，只有海淘還在心不在焉地讀著課本。

一個玉樹臨風的陽光大男孩坐在她們中間，被她們當成空氣；一個矮胖的中年大叔進來，卻大受她們的歡迎。這讓向來高傲自大的他情何以堪？能把這群女人哄好，他的恩師身上該有著怎樣的魔力呢？

想到這里，海淘不由得抬起頭盯了一眼這個正埋頭鉆研教材的其貌不揚的“豬頭”。他的臉似乎比十年前又胖了一圈，眼角已經(jīng)微微下垂，鬢角也有了些許的白發(fā)，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他那副彌勒佛一般的笑容了吧？

“老師，看來您不只有學生緣，更有同事緣啊，還是女同事緣呢！”

見女人們紛紛出去上課、聽課了，他眼珠一轉(zhuǎn)，調(diào)侃起了他的“豬頭”老師。

“呵呵。慢慢來，你會更有女同事緣的。”朱老師抬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可是…”

“可是什么？受不了她們數(shù)落男人？”朱老師和上書本，坐正身子，笑道：“女人嘛，的確愛抱怨了一點。誰讓男人們做得不好呢？被數(shù)落兩句也是應該的。我從小在女人堆里生活，聽慣了我母親和姐姐們的嘮叨，后來又習慣了我妻子和女兒的吵鬧，所以，我并不覺得女人抱怨男人有什么問題，時間一長，反而覺得這正是她們的可愛之處了。”

“數(shù)落自己男人的不是還叫可愛？”海淘大惑不解。

“是啊，你沒發(fā)現(xiàn)，她們在抱怨自己丈夫、父親和男朋友的時候，言語間飽含了太多的感情嗎？”朱老師滿臉堆笑地問。

朱老師的一句反問讓海淘一時語塞，回想起剛才那群女人數(shù)落自己男人時的表情，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了。沉默片刻，他只得稍稍轉(zhuǎn)了話題。

“臭小子，別跟我說你大學時候沒追過女孩子，我可不相信。”朱老師臉上又浮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女人比你們好哄多了，哄你們我得用三年的時間；哄她們，三個月就足夠了，你只要盡自己所能去關心她們、幫助她們，她們一定會接受你、喜歡你，而且，會回報你更多。”

海淘望著眼前那副彌勒佛般的笑容，心頭一動，思緒回到了多年前。

中學時代的他，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問題”少年。他成績良好、狂熱地喜愛漫畫，喜歡在課堂上偷偷給他的老師們畫漫畫，再給他們起一個形象的外號寫在上面，最后在漫畫的一側(cè)附上一首打油詩。朱老師的外號——“豬頭”的始作俑者，便是他。

倘若他的惡行被老師發(fā)現(xiàn)，面對氣急敗壞的老師，他也只是微微揚頭，一臉壞笑地站在那里，任憑老師處罰。那笑容好像在說：“怎么？難道我畫得不夠形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