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飯館里，我首先得到這個消息，我一直悔恨，為什么是我？記得當時我正在給大家發喜糖，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是江楓打過來的，聲音很慌亂很慌亂，我從來沒見到江楓這么慌亂過。

「喂﹑喂。紅、紅陽﹑出事了﹑壞事了﹑紅陽出大事了」江楓語無倫次的說到，忽然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慌什么，什么壞事了，說清楚」我責怪到。

「紅陽，是這么回事，我們在在去接白薇的路上走著走著，突然陸川暈倒了，現在正在康健醫院搶救，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你快把陸川爸媽趕緊接過來吧」江楓這次說的很清楚，而我卻突然亂了起來。

「什么？」我大吼到。

「先別問了，快把陸川爸媽接過來吧」江楓說著掛了手機。我忽然覺得冰冷，抬眼看著整個飯館的那一片喜氣洋洋還有陸遠航趙芝敏在接受親朋祝賀后臉上所煥發出來幸福無限的模樣。我從來沒有怕過什么，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我害怕了，因為我知道打碎別人的夢是多么多么的殘忍。

我心里忐忑著走過去，同時在想這件事情該怎么說給他們兩個老人聽，看著他們滿頭的白發和歲月侵蝕出來的深深皺紋，每走進他們一步，我都覺得我就是向罪犯。最終我還是停下了腳步，我哭了，眼角一滴大大的淚珠打著轉滑落下來掉在地上摔的粉粉的碎碎的。

我擦干眼淚，順手端起酒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干辣的酒像一把燒紅了的刀子一般穿進了胃里卻沒有一絲難受的意思。然后走了過去，走向了陸遠航趙芝敏，陸川的父母。

「伯父，您跟我過來一下，跟您說件事」我小心翼翼的說到，陸遠航聽到我這么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跟我來到一間空著的包廂里。

「伯父，我跟您說件事，您別著急，先有個心里準備」我說到，陸遠航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伯父，是這么回事，在去接新娘的路上，陸川突然暈倒了，現在在康健醫院，醫生說情況有些不太樂觀，讓您還有伯母去醫……」我還沒說完，陸遠航突然用顫抖的雙手推開包廂的們跑了出去。

「兒子~兒子~兒子…」陸遠航一邊小聲含糊不清的念叨著一邊跑向了大廳然后又向門外跑去，賓客們見陸遠航慌慌張張的往們外跑都在好奇的注視著這個怪人，趙芝敏也看著陸遠航犯起了迷糊。

突然一位和陸遠航年紀差不多大的賓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老陸？」那位賓客關心的問到，陸遠航沒有回答他，一把把抓著他的手掙脫掉，拼命向門外跑去。剛到門口，陸遠航卻又停下了腳步，眾人只見他慢慢的回過頭，上午的明媚陽光正好靜靜的打在陸遠航的身上，慢慢的，陸遠航的嘴角揚起一個微笑，緊接著突然一口鮮血從嘴里噴涌出來，鮮血噴灑在明媚的陽光里，一團血霧是那么的鮮艷，仿佛黑黑的夜里天空上盛放的禮花……

此時眾人亂了起來，趙芝敏失神的穿過人群把倒在地上的陸遠航緊緊的抱在懷里，緊緊的……

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又有太多的無法挽留，如果人生是一卷膠片電影的話，我會把這段剪掉，把兩位老人臉上的幸福微笑循環播放。可是，如果……

后來救護車來了，可是就在去醫院的路上，陸遠航就已經不行了。臨走前陸遠航緊緊的握著趙芝敏的手，用盡全身力氣睜開仿佛有千斤巨石般壓著的眼睛。我在旁邊看到，陸遠航的眼睛里還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著，但是很微弱，微弱到仿佛只需要一絲絲的風就可以讓那團火焰熄滅。

「兒子…」這是陸遠航對趙芝敏說出的這一生的最后一句話。然后，沉沉的閉上了眼睛。趙芝敏哭了，我和吳碩在一旁強忍著淚水在眼睛里打轉。這一刻我想了很多很多，腦子里又悶又漲的，到后來竟然想起了上高中的時候語文老師教過我們的一首杜甫的詩歌《贈衛八處士》。

那堂課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也是這個季節，窗戶外面的楊樹葉子已經變得枯黃，我穿著我喜歡的那件黑色毛衣，當時還留著寸頭。可能因為我是課代表的緣故吧，老師把這首詩寫在黑板上后讓我領著全班朗讀，我站起身來看著黑板讀到：

人生不想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發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衷腸。

焉知十二載，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

問答未及己，驅兒羅酒漿。

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

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

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

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兩個星期后郊區的山上長林陵墓里園里有一群人站在兩塊放滿菊花的墓碑前，一塊墓碑上寫著兒子陸川兒媳白薇之靈位，另一塊墓碑上寫著先夫陸遠航之靈位。人們胸前都佩戴著白色菊花，菊花的纖薄花瓣在秋風中微微顫抖著。

最前邊，一個老人靜靜的躺著眼淚，沒有一點聲音。眾人一一獻上菊花后總會安慰趙芝敏兩句，然后就默默的離開了。

看著伯母那一臉憔悴的樣子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媽媽，我走了過去。

「媽，您別難過了，以后我就是您兒子」我握著趙芝敏的那雙被歲月所腐蝕的傷痕累累的雙手說到。

「還有我們」江楓﹑孔策﹑吳碩﹑李亮也走過來說到，趙芝敏這時候忽然抱住我大哭了起來，仿佛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用在今天。

「別哭了，我們回去吧」說著我攙著趙芝敏往回走去，眾人也都已離去。

我們剛走出墓園門口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回頭看去，是一個女孩子，大概扭到腳了吧，蹲在地上緊緊的握著右腿，吳碩看著那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珊？」吳碩走過去，懷疑的叫到。

「吳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