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地停在了靠近海邊的一條林蔭道上。楊一凡顯然是開累了，他需要下來活動一下頸骨。他招呼了同坐的羅小嬌下車。兩個人在這僻靜的路旁攀談起來。

楊一凡說：“你真漂亮，特別是你的兩只眼睛，格外地傳神。不過很多時候，男人們喜歡的并不是一個花瓶，而是一個醬油瓶或者是醋瓶，你懂嗎？”

羅小嬌不屑地說：“內在很重要，這個我當然懂了，但是，假如用花瓶來裝水或者裝醬油的話，豈不是更好？”這個男人明顯就是沒見過美女，居然說我沒有內涵，切！

楊一凡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我以前就認識一個朋友，女的。在外人眼里她很漂亮，工作上也非常出色，她就很溫柔，待人待事都特別寬容，結果她卻死了。”

這個男人真是奇怪，一會說漂亮沒用，一會就說漂亮的好女人短命。什么意思？這不是咒我死嗎？難道就沒有既漂亮又出色的美女嗎？她羅小嬌才不信呢。

不過，心里想的往往跟說出來的是及其不一樣的，羅小嬌開著玩笑說：“這個女的是不是你追過的人呀？”

楊一凡突然轉過臉，兇巴巴地說：“你真是個小女人。我這是在給你舉例子。我都比你多活了這么多年了，看的、見的都比你多多了，你還存心跟我開玩笑啊，沒大沒小的。”

羅小嬌才不怕他呢，以為表情兇一點就能嚇唬人么。“我聽你特別強調了一下女的，我以為你是想說你自己的情史呢。”

簡單的沉默了一下，他們倆不再說話。

這個男人真奇怪，真沒法跟他開玩笑。

楊一凡上了車，繼續開啟了CD，循環地播放著那首叫《異鄉人》的歌。他很喜歡這首歌，歌手唱得特別的傳神。

羅小嬌也跟著爬上了車。看著這個男人，仿佛有一副憂傷的樣子，不知道他在傷心什么。管她呢，反正現在終于有人管她了。她不會露宿街頭了。

可能是因為太累了，上車沒多久，羅小嬌就慢慢地把頭倒向了一邊。

楊一凡“吧嗒”一聲把音樂關掉了。還沒來得及問她到哪里去，她竟然在自己的車里毫無心機地睡著了。

其實他自己也開得很累了，累的他不想動彈了。終于在這個夜幕下，他也漸漸睡去。

人們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一張無法掙脫的網中，等到清醒的時刻，便開始了無窮無盡的煩惱。而人們總是習慣生活在虛無飄渺的幻境中，寧肯在網中掙扎，也不愿逃離。就像是那夏天匆匆謝去的離草，繁華落盡后，便是無盡的空虛。

羅小嬌在不知不覺間竟睡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當她發現身旁的楊一凡也已酣然入睡的時候，她著實吃了一驚，這比她在午夜蹲在酒吧門外更加令人覺得恐怖。她不安地張望著車窗外那滿是星光的夜空，此刻的夜晚像個迷人的殺手，讓她感覺不寒而栗。

楊一凡大概是被身旁的人給驚動了，他緩緩地睜開雙眼。

他也被眼前的景象下了一跳，打了個寒顫。無邊無盡的公路上，人影已經幾乎絕跡，路的盡頭是茫茫的大海，張著個大口子，仿佛隨時要把這個世界吞沒了一樣。

他看著身旁憔悴的羅小嬌，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我睡著了，讓你受驚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現在幾點了？”羅小嬌假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楊一凡看看了表，說道：“已經凌晨2點40分了。你肚子餓不餓？”

羅小嬌俏皮地摸摸自己的癟癟的肚子，點頭道：“你能不能把它搞大？”

楊一凡嚇了一跳。這個小丫頭，說話怎么這么口沒遮攔的，盡胡說八道。

羅小嬌見一臉驚愕的楊一凡，也不跟他開玩笑了。這個中年男人一點也不好玩，連這點幽默都不懂。

楊一凡可不這么看，這個沒有心眼的女孩，確實很招他喜歡，他的心不自覺地被牽動了一樣。但是他的年紀已經不允許他開玩笑，不允許他快意人生了。但是今晚就一次又何妨？

“你愿不愿意今晚跟著我？”他看著眼前這個眉若細柳，面如桃花的小姑娘，誠心地問道。

羅小嬌心里一緊：這話啥意思？剛才跟他開玩笑他沒反應，現在難道他想要了我？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要我跟著你，是今晚還是今后一輩子啊？要是今晚，我還可以勉強湊合，要是一輩子，那我可不干啊。沒理由我坐了一下你的車子，你就要了我的身子吧。”

楊一凡哈哈大笑，他說道：“今晚和這輩子我都暫時不會要你的身子的，放心好了。我就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羅小嬌這才放心地說：“那好吧，我悉聽尊便。”

楊一凡開著車到了路的盡頭。忽然一拐彎，鉆進了一條沿海小道，順著這條道路，大約開了三五里路，便看到了一間小屋，在山灣處透著時隱時現的光亮。

此時羅小嬌的瞌睡已經醒了大半了，直至下車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完全醒來。她趁著楊一凡停車的檔子，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了這個年近不惑的男人。他大約是1米78的個頭，中等身材，五官長得相當深刻，濃濃的劍眉，深邃的眼神，笑起來的樣子特別有中年男人特有的味道。

他的樣子好像很熟悉，在哪里見過一樣。羅小嬌心里暗自發著呆。

突然她有了一個新的發現，她發現這個男人的眉宇長得特別像一個香港片里的男明星。好像聽鄭玉婷說是叫方什么信的。她為自己的這一發現激動不已。他應該不是明星吧，要是明星的話，怎么可能在這里陪她這樣一個女子在夜里晃蕩呢？

正當羅小嬌望著楊一凡的身影出神的時候，他一個箭步走了過來。他看著羞怯而又呆板的羅小嬌說：“傻丫頭，在發什么呆呢？以前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吧。”

羅小嬌被他的聲音打斷了思緒，轉過身背對著他說道：“沒發呆呢，就是在想，在這樣的夜晚，你帶我來這一個如此豪華的地方，到底想干什么？”她故意對“豪華”字樣說的特別重，因為楊一凡的話，仿佛觸到了她內心深處的某根敏感的神經，她想要拼命的保護她的這種尊嚴。

“這個地方不錯吧。我之所以喜歡它，就是因為它的環境很特別，有一種讓人流連忘返的味道。而且這家的海鮮做得特別好吃，不信，一會你進去點幾個愛吃的嘗嘗。想吃的話，就乖乖地跟上來。”說完，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徑自走了進去。對于這個小姑娘的細微心思，他仿佛沒有覺察。

這里只有一處優雅的院子，門口的山水浮雕刻畫出寧靜而深遠的意境，一排茂盛的榕樹，在淺藍色的燈光映照下，顯得異常的清新。羅小嬌看著這個有格調的地方，內心暗暗喜歡。

這樣的屋子，在這個連綿的山巒與浩淼的大海相連接的地方筑造起來，想必是花了不少的錢。

等到進到里間的時候，羅小嬌才發現，這是一個坐落在半山腰的露天的小餐廳。天井里三三兩兩坐著幾個人，在喝酒和聊天。天井的正中間擺放著一些簡單的打擊樂器，有幾個通宵駐場的歌手在輪流演奏著懷舊的歌曲。一個衣著不凡的服務員見他們進來了，沖著楊一凡微微一笑，引他們到了一個角落里坐了下來。

服務員對著楊一凡問道：“楊總，請問今晚你要點些什么？”

楊一凡看了一眼在對面東張西望的羅小嬌說：“小姑娘，你愛吃點什么？”

“你吃啥我就吃啥。”在不知道的場合，這是最聰明的回答。羅小嬌心想，反正也不知道吃什么，就先讓他點吧，他吃什么，自己就跟著吃什么。

楊一凡沖著服務員說道：“那就老規矩吧，要雙份的。上的快一點啊，我這位朋友肚子咕咕叫呢，八成是餓壞了。”

楊一凡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連忙沖著已經離去的服務員道：“再給我們倆來兩杯紅酒吧，要是喝高了，你找人替我開車回去。”

服務員應了一聲。

羅小嬌好奇地問道：“她好像跟你老人家很熟，你經常來這里么？這里的東西很貴吧？”

楊一凡笑著說道：“你倒是挺會察言觀色的嘛。”他停了一會，喝了一口服務員端過來的蘇打水，接著說道：“今天晚上反正不用你付錢，你那么操心干嘛。”

羅小嬌說：“我只是隨口問問，回去也好跟我的小姐妹們吹吹水呀。”

楊一凡說：“你看這里來的人就知道了，雖然人不多，但是個個都是開著豪車。就門口那一對來說，他們的一身衣服就值好幾萬，門口那個奧迪Q7大概就是他們的座駕。”

他又指著離他們不遠的那兩個人說道：“你看那邊的那一對，身上的行頭都可以抵得上我的那輛破車了。”

羅小嬌聽得瞠目結舌。她以為她今天晚上認識的這個貴人，已經是個來頭不小的人了，哪里想到在這個城市里，還有另一類跟她完全相反的人，他們可以大把、大把地花錢，可以在這樣的午夜在這里慢慢銷魂。而她自己，每天掙扎在最艱苦的一線，如同一個陀螺，為了生計不斷的忙碌和奔波，連有限的幾天假期都安排地滿滿的，哪里可能有閑情逸致來這種地方消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