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拂過，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世間的一切那么不真實(shí)，虛妄到虛無。

納蘭成德與落雪聽到納蘭明珠的話都是一驚，不過驚喜之下卻滿含幸福。

落雪微微垂著頭，不管如何，只要能嫁于表哥，那么她的一切擔(dān)憂，一切傷悲都會(huì)消失。

“阿瑪，為何如此匆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納蘭成德覺得此事沒有這般簡單，在這場婚禮的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在這繁華喜慶的背后，他卻嗅到了悲傷的氣息。

納蘭明珠擺擺手，道：“無需多問，你們兩個(gè)去準(zhǔn)備便是了，只是今日婚禮緊迫，辦得太過匆忙，親朋好友便免了，只請淺月一人觀禮便是了，今日若是一切順利，他日我一定再隆重地幫你們補(bǔ)辦一次！”說完，便匆忙地離開了。

成德面露憂色，為何阿瑪會(huì)說“今日若是一切順利”？難不成今日當(dāng)真會(huì)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嗎？阿瑪進(jìn)宮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落雪滿心歡喜，但見表哥憂心忡忡，不禁問道：“表哥，你怎么了？”

成德展露笑顏，撫摸著落雪的手道：“事情太過匆忙，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如今你也先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你一定會(huì)成是世間最美的新娘！”

落雪面帶羞澀，臉色紅撲撲的，一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亭臺樓閣間。

成德望著她的背景佇立許久，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如今只得靜觀其變，只是希望一切順利。

花紅柳綠，紅幔鋪揚(yáng)，張燈結(jié)彩，一派喜氣洋洋的場景。府外安靜蕭瑟，府內(nèi)喜慶連連，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但大紅燈籠映照著世間無雙的亭臺樓閣，假山湖泊，這一切恍若白天。

雖然匆忙，但卻絲毫不亂，一切都準(zhǔn)備得井井有條，成德與落雪身穿喜服，站立在大堂中央，明珠與覺羅氏正坐在他們的前方，笑語盈盈，覺羅氏面帶欣慰，明珠亦是喜笑連連，只是將眼神深處那一抹擔(dān)憂深深藏在了心底深處。盧淺月站在堂下旁邊，笑看著眼前的這一對新人，他們終于成親了，惟愿此生此世，安康平樂！

只是這喜氣的背后，卻隱藏著悲傷的曲調(diào)，一切繁華的表象，卻被不可知的落寞所隱藏，吹打嬉鬧的吹鼓手奏著歡快的喜調(diào)，卻潛藏著生離死別的痛楚。天空一片潔白，彎彎的月亮高掛在廣袤的天際，淡看著人世間的興衰，被燭火隱去了光芒，似無采，卻又似在嘆息。

“一拜天地…………?！毙卸Y官大聲喊道，成德、落雪叩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只要這一刻，他們對拜完，便是真正的夫妻了，今后無論發(fā)生怎樣的事情他們都可以一起承擔(dān)，他們的命運(yùn)就可以連在一起。

成德、落雪內(nèi)心徜徉著幸福與喜悅，明珠亦在等待著這一切的結(jié)束，只要這一刻一過，一切已成定局，即便是太皇太后、皇上亦無話可說。

世事便是如此湊巧，或許人世間的每一個(gè)人都無法改變既定的命運(yùn)，無法改變既定的伴侶，無法改變既定的緣分，人卻只能在這逃脫不了的牢籠中苦苦掙扎，毫無辦法。

他們即將夫妻對拜，一聲呼喊徹底粉碎了所有人的夢。

“圣旨到?！辈芤铰木S艱，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踱步上前，眼前的紅幔敲擊著他的心扉，刺傷了他的眼眸，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刻他是死亡的死者，親手毀了他最好的朋友的幸福。

“納蘭明珠、納蘭成德、落雪接旨！”曹寅在眾人目光的逼迫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拖著嘶啞的嗓音一字一句說道。

明珠面無表情，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成德雙拳緊握，心撕裂般疼痛，這便是結(jié)局嗎？他與落雪終身的幸福難道真得便要?dú)г谶@一道圣旨上嗎？落雪早已癱倒在地，紅蓋頭亦飄飛于地，眼淚布滿眼眶，紅潤的臉龐頃刻間變得毫無血色，蒼白無比。

意料之中的倉促將眾人逼迫到絕望之中，忘記了時(shí)間，亦忘記了此時(shí)身在何地？

“納蘭明珠、納蘭成德、落雪接旨！”曹寅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圣旨，鮮黃的顏色刺痛了雙眸。

抗旨不準(zhǔn)便是誅九族的大罪，不接圣旨，褻瀆圣上亦是罪不容赦。

“且慢！”盧淺月在眾人還在恍惚之計(jì)，踱步到曹寅身邊，問道，“敢問曹公子，圣旨可否容后再宣讀？”

“姑娘何必明知故問?！辈芤従彽卣f道，“若是可以容后宣讀，又何至于這般為難？”

盧淺月雖不知圣旨內(nèi)容，但亦猜到了幾分，定然是與成德、落雪婚事有關(guān)，只怕是大大的不利。

“天下事，事事有湊巧，亦有不湊巧之時(shí)，倘若曹公子趕到此府邸之時(shí)，成大哥、雪兒姐姐婚禮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只是不知這道圣旨是否有用，皇上是否會(huì)怪罪？”盧淺月盯著曹寅問道。

眾人都屏氣凝神，若當(dāng)真是這樣，即便是皇上亦無可奈何，但若是皇上知曉此事，曹寅便是故意延遲圣旨，如此罪名怕他是擔(dān)待不起。盧淺月不懂得國家大事，不知道此事的后果，故而有此一問，希望曹寅能夠網(wǎng)開一面。

只是能夠網(wǎng)開一面的并不是曹寅，不是皇上，即便是太皇太后亦無法答應(yīng)，形勢所逼，身份使然，或許，這便是既定的命數(shù)。

落雪只是望著曹寅，一句話也沒說，但眼底的心碎生生地刺入曹寅的心底，她不知此事的后果，只是希望曹寅能夠幫她一回，念在他們多年的情誼上，只幫她這一回。

“不要為難曹寅了?！背傻伦肿制?，心底的碎片包籠著他痛徹心扉的絕望，“欺君之罪，即便皇上念其舊情，亦免不了一死。”

絕望再次將眾人逼迫到無路可走，心底的一點(diǎn)光芒被完全磨滅。

納蘭明珠始終無語，如今的形式即便是這個(gè)權(quán)傾朝野的人物都無法扭轉(zhuǎn)，明珠首先跪下，接旨。

覺羅氏、成德、落雪、盧淺月等人都紛紛跪拜，等待著死神的召喚。

曹寅緊緊地握著圣旨，慢慢地打開，一字一句的話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僅僅是這為數(shù)不多的幾行字，便生生地改變了幾個(gè)人的命運(yùn)，將他們從幸福的頂端推向布滿絕望的深淵，難道他們的幸福真得要?dú)г谶@道圣旨手中，為何他會(huì)是這個(gè)來宣讀之人，為何要讓他親眼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步步走向深淵，以后他拿什么來面對他們，一個(gè)是自己今生今世最好的朋友，一個(gè)是自己從小潛藏在心底愛戀的女孩，為何他要一步步將他們逼迫到絕望？

曹寅打定主意，緩緩地說道：“太皇太后、皇上有旨，即刻宣讀圣旨，只是…………倘若明珠大人的行動(dòng)比皇上的圣旨快一步，即便是皇上也無法怪罪，在此之前，皇上并未干涉過任何人的婚嫁，明大人一不抗旨，二不違命。至于曹寅，只是宣讀皇上圣旨，其他的一概不管，曹寅亦是無法掌控時(shí)間，皇上最多只能怪曹寅辦事不利！”曹寅說完，便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曹寅?！背傻陆辛艘宦暎琅f沒有阻止住曹寅的腳步，他知道這是曹寅用生命來為他爭取時(shí)間，只是這一切他怎能承受，他又怎能不承受？

只是還在眾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計(jì)，曹寅卻停住了腳步，有些慌亂，亦有些驚愕。

成德等人抬頭望去，只見曹寅的對面緩緩地走來一個(gè)人，她面對著曹寅說道：“不知曹公子此番意欲何往？皇上的圣旨已經(jīng)宣讀過了嗎？”

玉指吳鹽待剖橙，忽聽樓外馬蹄聲。問郎今日天寒甚，卻是何人抵暮行。

——《四時(shí)無題詩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