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自然富貴天姿都不比等閑桃李

第六章（總第二十四章）交談

走進書房，慕容儁已等在那里，而封奕和陽騖并不在，慕容儁是單獨找我。

我施禮：“陛下，不知單獨召見，所為何事？”

“中書令，朕想到一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臣不敢，請陛下言明。”

“朕想遷都。”

“不知陛下想遷往何處？”

“你覺得，鄴城如何？”

“如果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鄴城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哦？為何？”

“鄴城位于漳河北岸，從春秋時齊桓公筑城開始，到戰(zhàn)國時趙國以鄴為都，再到東漢末年曹操自領(lǐng)魏王興建鄴城，曹丕在此篡奪帝位以此為都。從軍事地位看，薊城和鄴城不相上下，只是現(xiàn)在燕國已進入中原之地，薊城居于后方，鄴城偏于前方，扼守鄴城才能以圖天下。”

“那你是同意遷都了？”

“陛下，此時不宜遷都。一來鄴城久經(jīng)戰(zhàn)亂，百廢待興，修復(fù)需要不少時日；二來燕國建國不久，陛下稱帝時間不長，進入中原立足未穩(wěn)，我們應(yīng)打好基礎(chǔ)，才好以圖前方。”

“嗯，你說的不無道理。還有一事。”

“陛下請講。”

“朕記得曾經(jīng)問過你的婚事，那時你說要等紅綾嫁人之后你才會安心成家。如今紅綾已過及茾之年，朕說過會給她指婚。今日朕想起一樁合適的婚事。”

說到這里，慕容儁停了下來。

“不知陛下所指何人？”

“朕想把紅綾許配給太子。”

我一驚，忙下跪叩首：“陛下，萬萬不可！”

“怎么？難道你反對？”

“陛下，實不想瞞，紅綾并非臣之親妹，她是臣在夫余時收留的孤兒。皇家婚配講求門當戶對，從這點上，紅綾不符合條件。再有紅綾從小生活在民間，未有約束，雖然跟臣生活多年，但臣也未有管教，只怕她沒有大家閨秀應(yīng)有的禮儀。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紅綾已經(jīng)有喜歡之人。”這幾年，紅綾和無塵越走越近，紅綾已滿十六歲，她對無塵的情義我知道，無塵對紅綾，也由最初的兄妹之情變?yōu)槟信椋乙部丛谘劾铩?

“是誰？”

“太醫(yī)無塵。只等紅綾滿二九年華，就婚配無塵。這件事臣也默許，所以請陛下收回成命。”

“既如此，那朕也不好拆散他們。只是中書令，你應(yīng)該明白朕非常看重你。今時不同往日，記得先皇病故前曾問你，是否為四弟才盡心燕國，你當時并未否認。朕現(xiàn)在同樣問你，是否為四弟才盡心燕國？”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如果我說是，只怕慕容儁會開始猜忌，忌憚慕容恪。如果我說不是，只怕他也不會相信，叫我如何回答。

咬咬牙，我抬起頭：“陛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真話就是，臣確是因為四將軍才對燕國如此盡心盡力。”

“你倒真是不隱瞞。”

“最初，四將軍對我有活命之恩。在這里，冷聿無父無母，無親無友，孤身一人。在扶余時救下紅綾，卻險些死于別人的馬鞭之下。是四將軍救了我和紅綾，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終生不能忘。后來則是因為他的為人、氣度讓冷聿折服。”

“你的意思是，朕無心胸無氣度了？”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陛下胸懷天下，深謀遠慮，豈是常人所能及。四將軍為人謙恭謹慎，對陛下更是忠心不二，臣也定同四將軍一樣，對燕國忠心不二。”

“你先起身吧。有些時候，朕總有錯覺，覺得你是女子。”他就那么盯著我。

我又是一驚，難道是我偽裝的不夠好嗎？

“可你怎么可能是女子呢。又有哪個女子有你這樣的智慧和才華。”說到最后，不知是嘆息亦是惋惜。

“你退下吧。”

“是。還有一事，臣想稟告。”

“你說。”

“陛下應(yīng)派人密切留意秦國的舉動。另外，五將軍是難得的文武全才，都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臣今日既然向陛下說了這么多，那么再冒死進諫一句。請陛下放下過往，重用五將軍。”

“冷聿啊，你不知道朕和老五小時發(fā)生過什么。叫朕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

“陛下，臣不知道您和五將軍之間具體發(fā)生過什么，不過為了燕國的千秋大業(yè)，請陛下三思。”

“我會考慮，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我走出御書房，長出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在我走后，慕容儁從抽屜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是我曾經(jīng)寫的《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

慕容儁的手指，輕輕撫上早已干涸的字跡。看著秀麗的字體，很難想像是出自一個男人之手。象他和幾位兄弟的字，都是剛勁有力的。慕容儁的思緒，回到以前。初聞冷聿的名字，是四弟在向先皇推薦人才。初見冷聿，覺得他只是一個年輕的文弱書生，不可能有什么過人的見識和學識。可是在十五的晚宴上，他卻出口成章，還寫了一手秀麗飄逸的字，由此他對冷聿的印象開始改觀。后來，經(jīng)歷的水痘事件，他看到了他眼中的堅毅和執(zhí)著。再后來他們同殿而居，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看著他從朝堂走向戰(zhàn)場，看著他說降冉閔，看著他助他稱帝，看著他盡心盡力為燕國效力。其實他心中是妒忌慕容恪的，妒忌他比他先認識冷聿，妒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比他親密。

他這是怎么了，自己又沒有斷袖之癖，竟然妒忌起兩個男人。輕嘆一聲，把紙收好，放入抽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