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被太陽染成了純正的黃色，幾只鳥和幾朵云在天上交錯。

一些破舊的塑料片以及大小不一的木頭棍子組成的簡易房內，塔拉著鼻子的王小米一邊用他那只臟手抓著頭發，一邊吸著鼻涕纏著他的哥哥王亞瑟陪他去邊上的破磚瓦廠里玩。

“陪我去看那些娃娃！”小王小米繼續胡鬧道，“它們肯定也想我了。”

“可哥哥正在忙呢。”王亞瑟手里拿著昨天剛從廢棄站找到的一本樂譜，充滿了時間的氣息，書的封面已經掉了，所以不知道作者是誰，不過王亞瑟覺得里面的音節用他的口琴吹出來很美很美。

“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出去！”小孩子大聲地嚷著。

“我知道。”

王亞瑟還是沉醉在那些美輪美奐的音符里。

王小米見哥哥不理自己，就怒氣沖沖地爬到哥哥跟前，一把奪走了安靜地躺在王亞瑟膝蓋上的樂譜。

“你干嘛！”王亞瑟一把將樂譜從弟弟手中奪回來，心疼地把那本書抱在懷里，“小心我揍你。”

“哇！”被哥哥一嚇，王小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你愛哭就哭吧。”

王亞瑟瞪了正在嚎啕大哭的弟弟一眼，這個小家伙實在是夠讓他心煩的。他來到另一個房間，把自己心愛的樂譜放到最高的那個柜子頂上。

放好樂譜后回到另一個房間，弟弟王小米還在哭，臉上和胸部的衣服都被淚水和鼻涕的混合物粘的一塌糊涂。

王亞瑟想拿些水把弟弟的臉擦干凈，卻發現家里的水缸里已經干了，丑陋到不行的水缸饑餓地開著大口。

他拿起角落里的兩只水桶，無聲地走了出去。

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場景，冬天，你站在一望無際的枯草，數不盡的簡易屋，以及層層疊疊堆積在一塊的垃圾旁，遠處不時還會傳來一些小孩的哭聲，因為某種原因聲音里充滿了哀怨和不滿。

你能想象這種感覺嗎？腦子中什么也想不起來，這是一種無言的凄涼。

一個讓王亞瑟討厭到極點的世界。

“好啦，我的小祖宗，你就別哭了，我們這就去見你那些娃娃朋友們。”

王亞瑟把提回來的滿滿兩桶水倒進水缸里，然后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的王小米，從旁邊突兀的一根木條上拿下一塊破了好幾個洞的毛巾，浸濕了之后，仔細的將王小米臉上、胸前的鼻涕和眼淚擦干干凈凈，“真不知道什么時候你才能給我安靜點。”

“可是那些娃娃們肯定想小米了。”王小米委屈地撅著張嘴說道。

“它們想你了？”王亞瑟無奈地說道，他摸了摸王小米的頭，然后背上弟弟往貧民窟邊的那個舊磚瓦廠走去，“好吧，就當作是這樣好了。”

無聊的午后，時間像是沙漠里無盡的沙粒，多的讓人難以打發。

林天山像往常一樣，決定以看偵探小說的方式來打發閑暇時間。

這段時間，陳小波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林天山知道他是在計劃明天的行動，所以也沒敢打擾。

“天山，知道公園旁邊的那個磚瓦廠嗎？”突然，陳小波在房間里朝著外面地林天山喊道。

“當然知道。”

“那你知道現在還有誰會到哪里嗎？”

這時陳小波已經走出了房間。

“你到過哪里嗎？”林天山放下手中的書。

“恩，昨天下午的時候偶然到過。”

“你怎么會到那邊呀？”

“那邊？”陳小波有點疑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哦，你可能不知道，公園旁邊的那道樹林，它就像是條分界線一樣把整個小鎮分為兩份，我們這邊就是你現在知道的艾弗爾小鎮，那邊是屬于一些窮人的貧民窟，雖然那里也算是艾弗爾的一部分，但我們這邊的人從不到那邊，我們也不稱他們為艾弗爾的人，而是稱呼他們為那邊的人。你怎么會突然到那里呢？”

“我只是坐在公園的那個木亭子的時候看到了那個高大的煙囪，所以才好奇過去看看的。”

“你的好奇心還真是重。”林天山表現的十分無奈，“我們這邊的人很少會到那邊的。”

“既然這么不想和那邊的人有交集，那為什么還要把磚瓦廠建到那邊呢？”

“那個磚瓦廠在我爺爺小的時候就已經建好了，那個時候那邊的人還沒到這個小鎮上。”林天山解釋道。

“他們是移民？”

“恩，是在我小的時候移過來的，具體從那些地方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都是些從山上下來，都是些身無分文的土包子。”

林天山不屑地說道，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十分的看不起那邊的人。

看到林天山這樣，陳小波的心中閃過一絲不悅，他一直熱衷于幫助那些窮人和那些弱小的人，并且討厭那些看不起窮人和欺負弱者的人。不過，對于林天山這樣的情況，陳小波卻沒有當面表現出自己的反感，他明白林天山會有這樣的想法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而是由于從小生活的環境造成的。

“就是不知道現在誰還會去那個磚瓦廠了？”

“猜也猜得到，除了那邊的小孩子，誰還會到那里玩！”

陳小波想了想，磚瓦廠旁邊那個空地上的那些破舊布娃娃與小孩子的確可以聯系在一起，“那天下午我在那里等了很久，不過卻一個人也沒等來。”

“昨天是星期三，你不可能會等到他們的。”

“為什么？這和時間有關嗎？”

陳小波不解的問道。

“因為從星期一到星期六，庫倫他們都要到貝爾街打工。”

“難怪庫倫哥哥他們現在都不陪我來這里和那些娃娃玩了。”

王亞瑟停下來，他朝背上的弟弟看了一眼，“你以為什么人都和你一樣沒事干，要不是爸媽讓我照顧你，我早就和庫倫他們一起去賺錢了，爸媽現在太辛苦了，還得受那些人的氣。”

“哦。”這次王小米似乎聽懂了哥哥的話，他反常地安靜下來。

離磚瓦廠越來越近了之后，路面上的殘磚斷瓦也越來越多，腳踩上去，被踩斷的瓦片發出“咯咯”的聲響。

“哥哥。”

“怎么啦？”

“我長大了以后也要變得跟哥哥一樣棒，再也不讓爸媽受欺負。”

小孩子的聲音還是很稚嫩，不過語氣里卻充滿了堅決。

“恩，王小米真乖，以后王小米一定會比哥哥更棒的。”

王亞瑟很開心，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開心，似乎弟弟的話讓他瞬間找到了希望，找到了相信這個世界還存在美好的希望。

他開始飛奔，跑得比天上的小鳥還要快，甚至都忘了身上還有一個五歲小男孩的重量。

“哇，哥哥好厲害呀！”王小米的聲音在這個堆滿了垃圾的地方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