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原臻那晚英勇的撞樹行動，額頭上撞出了鴿子蛋大的傷口，按說這么大的傷口是應該請大夫的程度，但卻被霍湮代勞。霍湮雖為qinglou女子，身邊卻隨時放著傷藥，霍湮說她以前經常被賣來賣去，還被鞭打，所以習慣隨身備藥。

霍湮不經常說起過去的事情，但從她的寥寥數語中，原臻總結了大概。小時候被父親賣，后來又輾轉被賣到其他地方，還曾經被賣到軍營，機緣巧合，被月娘從衛國帶回來，又莫名其妙的做了花魁。

她的一生就像浮萍，從來不由自己做主，是在賣來賣去中度過。

原臻在想，如果當初沒有遇到師父，她會不會跟霍湮走同樣的路？這樣的女子，參透了世情，一雙眼睛被磨礪的犀利而無情，能看清人心的自私和貪婪，對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對相城說，感情于她，沒有兩枚金幣重要，金幣可以填報肚子，感情只是無用的花腔。

看著她，原臻突然想起近些天的傳聞。她未服侍霍湮前，霍湮身邊本是有一個叫綠翹的小侍女，十五歲的模樣，長的靈慧狐媚的，很討人喜歡。本來，夏姬有意讓她接客，但一向冷情的霍湮卻把她從夏姬手中要了過來，免了綠翹賣身的命運。

近些天那個小丫頭跟相城走的很近，據說相城喜歡她，經常帶她出去游玩。小丫頭也不常來服侍霍湮。剛開始，原臻沒有注意，如今流言四起，原臻才想起這茬。相城舍了霍湮，獨愛綠翹，霍湮難免被樓里其他姑娘戳脊梁骨。也不知霍湮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

原臻試探的把這件事說給她聽，想從她的反應中看出點什么東西的。但霍湮根本沒有反應。

晚上，相城送綠翹回來，霍湮卻命她去請他。

原臻私以為會發什么，因為能得到相城那樣貴族公子的垂青，霍湮不至于一點不動心，如今相城轉移視線，即使表面裝的云淡風輕，但她心里好歹會有不舒服吧。

相城在矮桌前跪坐下，桌上布滿酒菜，酒香撲鼻，霍湮和他隔著簾子而坐。

窗外如水月色，漫天的繁星斑斕。

朱門敞開，夜風和煦，相城白衣黑發，干凈英俊的不似人間所有。原臻站在梧桐樹下看過去，聽見他淡淡問“霍湮姑娘急急的叫人把我找來所謂何事？”

霍湮的聲音也是淡淡，但和相城的淡不同，相城的聲音淡的像水，更多時候，可以說是輕，霍湮的聲音卻是淡漠，不帶任何感情“你有事？”

相城輕笑一聲“沒有”。

夜色漸漸深沉，霍湮默了半晌，緩緩道：“你一定見過綠翹了”。

手指不自覺的在白瓷杯上收緊，相城淡淡“見過”。

霍湮道“她是被父親賣入qinglou的，我初見她時，覺得她聰慧靈敏，如果不走這條路，她會有更好的將來”。

嗯。

霍湮“她說她母親病重，她是自愿被賣到qinglou的”。

相城沒有說話。

霍湮道：“所以我把她要了過來，希望有一天能為她贖身，讓她嫁個好人家，但她如今年紀小，心腸又太軟，我總害怕她上別人的當”。

相城緩緩道“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珠簾那邊依稀有杯盞磕碰的聲音，似乎是霍湮喝了杯酒，她緩緩道：“我為什么要跟你說，你難道不知道？”

相城的確知道。

她害怕他誤了綠翹。

霍湮緩緩道：“我們總是相識一場，我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允諾我”。

夜風拂過，廊前的碎玉片子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音，落在暗淡夜色中，相城飲了一杯酒，“你要我不碰她？”

不錯。

手中空了瓷杯，“啪”的一聲被捏碎，碎片刺傷手指，暈染開幾點血色，像是開在雪地的紅梅，他卻渾然不在意，“你以為我看上她了？”

霍湮無動于衷“我不管你對她怎么樣，我只希望你答應我”，聲音冷漠的近乎無情。

珠簾輕響，霍湮抬頭，相城已經到了眼前，她撐著矮桌起身，“你究竟是答應還是不......”,話未完，余下的悉數被吞咽進腹內，相城箍著她的身體，封住了她的唇。

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雙手被他牢牢握住不容反抗。

他的氣息灼熱而瘋狂，有點克制不住的不顧一切，頭埋在她的肩窩里，聲音明明迷茫卻又帶了點自制的清明，“你說的對，我是個沒有真心的人，要是碰了誰，就是害了她——”

霍湮任他抱著，“你答應了？”

相城越抱越緊，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里，卻說出冷淡話意，“你難道不知道我一向喜歡害人么？”

霍湮怔了怔，相城把唇印在她的耳廓上，聲音冷的厲害“有時候看到你這副無動于衷的模樣，我就想一把掐死你算了”。

霍湮微不可聞的閉上眼睛，“相城，你醉了”。

相城緩緩的松開她，秋水的眸中帶著淡淡的自嘲，“你說我醉了，我便是醉了”。

他很快走出門外，月色翩然，紫薇花開在微涼月色下，他看著身后的燭光影子，緩緩道：“其實，你根本用不著求我，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看上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