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伊祁千龍
- 眾生·浮世相
- 故人老友
- 2645字
- 2015-12-28 10:45:15
原臻醒來時,已是黃昏,夕陽的余暉從菱花格子窗牖灑進來,她睜眼看到的白羅綺紗帳上用絲線勾出的大朵扶桑花,本來神志不清的思想一下子清醒,她猛然坐起,眼風掃到床邊一個身穿玄色錦袍嘴角勾著笑意正在看著她的青年,下意識的往里移了一下。
玄袍青年看了一會,嘴角的笑意仍舊是淡淡“要喝水嗎?”是溫柔的語調,和昨夜那個有著涼涼語聲的青年完全不同。
他不問還好,一問原臻還真感覺到嗓子干澀難忍,她在他意義不明的注視下謹慎的點了點頭。
青年笑了,抬手,立刻有青衣侍女端來茶水,她抿了幾口,方覺得身上有點力氣,玄袍青年揮退侍女后,依舊看著她。
原臻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好轉了目光看向別處,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白羅綺紗的床帳被鑲金漢白玉掛鉤挽起,床前的扶桑花的銅爐里裊裊吐出縷縷桃花香,木質地板上鋪著駝毛地毯,墻上勾勒著意義不明的壁畫,床上置著山水畫的屏風,是大氣的手筆,果真高端大氣上檔次。
玄袍青年悠悠的問,“看夠了嗎?”
原臻忙不迭的點頭,點完頭才發現有什么不對勁,又急忙頓住,玄袍青年笑道,“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大,醒來看見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也不害怕”。
聽他這么說,原臻在心里止不住的點頭,嗯,嗯,我也這么認為,不然,那還能怎么辦,難不成要披頭散發嚎啕大哭么,雖然這么想,但她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順著他的話問,“你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
青年漆黑的眼眸里浮出笑意,“我還以為這些問題你不在意呢,原來也是在意的”。
原臻覺得他這話說的奇怪,任誰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不都該這么問嗎,她又不是神,當然也會問。
“那你說,你到底是誰?”原臻不給他岔開話題的機會。
青年的目光落在她細膩的臉龐上,“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原臻覺得奇怪,不是應該知曉了她的身份,才把她虜來的嗎,怎么會如此問,但不管他為什么問,她不能這么輕易的回答他,她道:“你先說”
青年低低笑道:“這樣的情況下還不忘了和我講條件,果真不一般啊”。
原臻其實知道落在別人手里,不能這樣毫無顧忌,可分析自己所受的待遇和他的態度,她只是隱隱感覺他不會為難她,所以才敢討價還價,要是遇到兇神惡煞的綁匪,不要說討價還價,估計她已害怕的說不出話來。
青年低頭看著修長的手指,慢悠悠道:“不想說也可以,什么時候愿意說,我什么時候放你離開”。
明明是威脅的話,還說的這么悠然,這么理所當然,原臻嘆了口氣,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說吧,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于是答道:“原臻,我的名字”。
青年起身緩聲道:“你這話說的不真,你不叫原臻”。
“嗯?”她抬頭看他,似乎沒聽明白。
玄袍青年道,“你姓伊祁,叫千瀧,是么?”
有風吹進來,房間的層層幔布隨風揚起,水晶簾叮叮作響,原臻怔住,伊祁千瀧這個名字是師父給她的,師父說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作為圣姑的后人,這個名字只有她承擔的起,他怎么會知道?
銅漏壺里的水一滴滴落下,原臻握著被角的手心微有汗珠沁出,時間過的如此之慢,她忽然間覺得這個青年很不簡單,“你究竟是誰?”
青年的手指落在她臉上,她下意識躲開,青年涼薄的嘴唇吐出兩個好聽的音節,“別動”,她就像被下了蠱咒一般,果然沒動。
修長手指順著她的臉側一路滑到下顎,他微微抬起她的下顎,聲音低低的,“我想見你想了九年,如果你要說不知道我,我可真的要傷心了”。
原臻又是一怔,,她不認識他,他卻對她如此熟悉,而且聽他的話,好像他們之間還有什么不一般的聯系,然后她聽見青年說“東音,東方的東,司音的音,我的名字”。
室內暗香浮動,像朦朧了一紙薄薄的紗霧,她恍惚的看著青年的臉,終于知道他是誰了。
師父曾經說,他有三個得意的弟子,這三個弟子在修習法術上有高于常人的天賦。大師兄辯機早已是青出于藍,無論是武學修為還是法術造詣都已經達到巔峰,卻下山經歷了一番,變得心灰意冷,師父本想把宗主的位置傳于他,可是他卻無意于此,攜著二師姐隱居到某個山林中,從此不問世事。三師兄同樣有著極高天賦,性格又是難得的持重,雖然法術造詣不入大師兄,但已經相當難得,所以師父把宗主位置傳給了他。最后一個是她的七師兄東音,東音在師父的眾多弟子中雖然輩分很高,但年齡卻最小,師父說東音師兄上山的那年只有六歲,卻在短短十年內迅速成長起來,十六歲那年,已經完全可以出師,原臻上山那年,他恰好下山。
后來師父說東音師兄做了夏國的國師。
想來她現在是在國師府,原臻淡淡的想,可讓她不明白的是,他怎么知道她來了東安,這可連師父都不知道。更何況,他們雖有師門之名,卻無師門之情,甚至連面都未見過,他煞費苦心的把她弄來,究竟想做什么?
東音稍微用力,抬起她的下顎,迫使她看著他,“瀧兒在想什么?”
原臻生生打了個哆嗦,瀧兒,這,這,這......這個稱呼真讓她始料未及,叫她師妹,叫她阿臻,都覺得正常,只是瀧兒,還真沒人這么叫過她,況且還叫的這么曖昧,她可受不了,她試探性的糾正,“大家都叫我阿臻,師兄是不是叫我阿臻就好?”
東音把手從下顎上收回來,微挑了眉,“我只對瀧兒感興趣,對阿臻不感興趣”。
她一聽這話就有點不高興了,“阿臻就是瀧兒,瀧兒就是阿臻,沒有分別”。
東音嘴角勾出淡淡弧度,“阿臻于我來只不過是個平凡人,瀧兒卻是擁有巫山禁術的人,一個平凡人和一個能預測天下的人,難道真的沒有區別么?”他的語聲仍舊是溫柔,好像無論什么樣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都不會讓人覺的不舒服。
原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八歲以前,那個貧窮的,卑微的,只想活下的小女孩是阿臻,八歲以后,那個擁有圣姑血統的,可以修習巫山禁術的,讓人人都羨慕的,是瀧兒。如果她不是瀧兒,沒有遇見師父,她會是世上最卑微的一種人,而不是現在這個只要她愿意,隨時都可以變成人人都想得到的未來。
恐懼來之于未知,因為未知,所以恐懼,可如果有一天,未知不再是未知,會有多少人愿意付出怎么樣的代價來窺一窺這神秘而不可知的未知。
嘴角攢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她說,“是了,瀧兒的確跟阿臻不一樣,只是不知六歲之前的東音,跟現在的東音,有沒有不同呢”,她說的輕松,說的隨意,甚至說的漫不經心,可同樣帶著的刺,其實話里本沒刺,刺長在人心里,如果不在意,話根本傷不到你,因為她在意,所以這話便刺到了心頭。可是她想知道他在不在意,六歲前的東音和她本質上沒有區別。
東音嘴角仍掛著淡淡笑意,說話仍舊慢理絲條“這樣要強的個性,師父怎么放心你一個人下山呢?”
她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這樣溫柔的語氣,關心的話語,就算明知是假的,她又能說什么呢,在心里默默的嘆氣,東音師兄是個老狐貍,很擅長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不虧是出來混過的老油條,哪像她,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