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春。

牛毛般的細雨密織在整個埝子嶺上空，像一張巨網網住了山上蔥綠的樹木和山下短矮的禾苗與及渾濁的田地里忙碌的身影。

激凌凌的田水讓萬利紅打了個寒顫。剛走幾步，一個褐黃色的螞蝗就一伸一棲地游了過來。

“??！”她不但停佇了腳步，臉色也嚇得蒼白?？吹饺f利紅的喊聲，呂健平從田埂上跑了過來，“怎么了，利紅？”“螞...螞蝗”眼看螞蝗就要吸到萬利紅的腳了，呂有亮用十指和拇指輕輕一嵌便讓螞蝗離開了水面?！翱禳c干吧，要村長看見就要說了。”

“呂有亮，你就不能陪我一會嗎？”見心上人要走，萬利紅忙道。

“我要工作了?！眳斡辛琳f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萬利紅很明白，他是不會喜歡自己的；可自己真的就比她差嗎？不！一定要把她搶到自己身邊。

“喂，喂，花癡呀？”看她目不轉睛地盯住呂有亮的背影，在一旁的麻子媳婦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說。萬利紅瞧瞧她剛碰到自己的地方，墨點大的泥水正四處擴散，她沒有回答。倒是將渾濁的田水搞得四處亂濺。

“萬利紅你這是干什么你？”麻子媳婦抹抹打在臉上的泥漿水憤怒的責問。

“我沒干什么呀？我就是這樣干什活的。”萬利紅得意地說。

她似笑非笑的形態激怒了麻子媳婦，手一抬就一把手往她的臉說撲去。

“你！”萬利紅咬牙切齒地指著她，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她抓起一把泥土就往麻子媳婦臉上砸去。接著他們就扭到了一起。

聽到聲響的李秀娟趕緊跑了過來，要拉住了萬利紅，可她就象是水里的泥鰍，用力地擺動著很快就掙脫了?！安灰[了，利紅?！崩钚憔暾f道。與她相處那么久知道她有點專橫，也很愛耍嬌?？蛇@打架還是第一次。

這時同室的劉麗華也跑過來。

“打架了，打起來了?！碧锢锏娜硕紘诉^來。人們就象是看公雞母雞打架似的樂呵呵地站著，那是勸架的人少看熱鬧的人多。

“怎么回事？”匆匆趕來的村長大聲喝道。“她打我！”“是你先動手！”“是你！”“就是你！”剛剛落下的水聲又響起來了。

眼看萬利紅又要向麻子媳婦撲去，劉麗華攔腰抱住了她。劉麗華是個長的矮矮敦敦的姑娘，蘋果似的臉，留著頭發。雖然樣子長得不怎樣可力氣大得驚人，一個姑娘家能挑起一百多斤的糧食走一公里的路程是有些不簡單。此時的萬利紅就像是孫悟空套上了觀音菩薩的緊箍咒——動彈不得了。

“麗華，你放手！放手呀?！比螒{萬利紅怎么瓣劉麗華就是不松手。嚷嚷鬧鬧的場面很快就靜了下來。梁德生令倆人中午各寫一份檢討交到村委會去。

就在這時，迷蒙中跑來一個身影，戴著斗笠的他不停地向田里的人揮手喊道：“要生了，村長要生了.....村長”

戴著草帽的梁德生，立刻來氣了：“嚷什么嚷！你沒看見我正忙嗎？沒大沒小的東西！”

“村長，要生了！不，是梁寬的媳婦要生了！”狗子是氣不接下氣地說。

梁德生一聽冒了火，聽要生娃子關我什么事？

“可，村長您看，寬哥他已經.....已經不在了”狗子為難地說。

經狗子這么一說梁德生好象想起什么似的：“哦，是是是，我們要照顧這個....這個孤寡的人嘛”

梁德生將歪斜的草帽扶正，使得草帽上的“獎”字顯得更威風些，表情也鄭重起來。

突然他推了推狗子說：“去！去找穩婆呀？”

“可，這穩婆不是上個星期死了嗎？”

“真見鬼！丈夫上個月去了，穩婆上個星期也去了！”梁德生咕嘀著，突然他看一個擔著禾苗的男子正吃力地向這邊走過來。他立刻越過田埂抓住梁誠的扁擔說：“你快去幫梁寬媳婦接生！”

梁誠拒絕道：“村長，我不行呀，我只是個獸醫?！?

“是呀，村長誠叔只會看牛鴨狗的病”狗子擔心地說。

梁德生憤怒地回頭：“誰要你多嘴？！”

“我說行你就行！”

“村長，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梁誠推辭道。

“叫你去就去！如果你去，你的工分還照算；要不然這一茬的糧食......”

梁誠皺皺眉頭答應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看著梁德生的背影想：“十幾公里的縣城醫院要送一個瀕臨的產婦去生產太難了。何況如沒什么意外，對于一個農村勞作習慣的婦女來說就像放了屁一樣的簡單?！彼砹死眍^發，心里松了口氣，總算給梁寬媳婦請了個懂醫的，也算是對得住他這個死去的亡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