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生、老、病、死2

悠悠轉醒的人，兀自目光游離。眼波逐一落在各人身上顯出熟絡的歡愉，而一瞥之下，對上北川寧薇那雙釀滿復雜情緒的美目時，卻驟起幾瞬閃爍。隨即偏過頭去，不敢直視。

“呵，怎么了？許久不見了，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么？”北川寧薇戲謔道。

“什、什么救命恩人??？”青年編輯支吾著。

“哎呀大叔！你被困在殘生陣法里差點自殺了，多虧寧薇姐姐救了你的命哦?！?

“這……”

“怎么？你不信我，難道連瑾曇妹妹的話也懷疑？”北川寧薇好整以暇地瞅著景庭。

“不是、不是、我只是……”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個明白。莫天成在一旁看得甚是得意，裝腔作勢地奇道：

“哎呦呦，看來你這次傷得可夠嚴重的啊。連舌頭都捋不直了，不會留下啥后遺癥吧？”不等對方答話，歪著頭又煽風點火地自語著：“不對不對，你這小子向來是油嘴滑舌，尖牙利齒的，怎么一見著人家北川寧薇就傻了？是色膽沒練成是吧？”景庭聽得心頭火起，真恨不能一腳把那莫天成踹到墻上變幅畫！偷眼去瞧北川寧薇，哪知人家竟是不言不語，大有一派隔岸觀火，坐等結果的態勢。莫天成見狀，更是變本加厲地火上澆油。景庭瞪著他，恨得牙根發癢。好在顧菲菲終是看不下去，出來替他解圍道：

“我說師傅，眼下咱們身陷險關還是先設法離開此地再做計較為好哦。北川寧薇聞言笑了笑道：

“菲菲這話說得對，你們倆鬧了半天，我看景編輯那腦子也該活絡起來了，不如抓緊時間給咱們介紹下眼前這暗灰大陣的情況吧?！闭f著走到朱瑾曇身邊坐下，隔著顧菲菲遠遠離開景庭。青年編輯嘆口氣，點了點頭。隨即先聽過朱瑾曇介紹了他昏迷后整件事的經過，才細細講了自己入陣的遭遇。說到蘇力時，眾人都不免眼熱心酸。唯有北川寧薇蹙眉詳思，似是不為所動。半晌之后，才幽幽問：

“結合三位的經歷，諸位對這座大陣有何想法？”莫天成談嗽一聲先開口答道：

“這三處陣局著實難纏，也的確對應了北川小姐所說的哀老、敗病、殘生的主題。不過我到有一個疑問，這三個陣雖然兇險但似乎并不如北川小姐講的構成那么復雜。”

“怎么會呢？這么難破還要怎么復雜？大伯你什么意思啊？”朱瑾曇不明就里，北川寧薇卻似心中了然。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說它不厲害。只是覺得這三陣好像并沒有介紹中那樣包羅萬象，繁復龐雜。好像沒有見到多少陣法、異術。雖然各陣效果影響和兇煞程度似有不同，但核心關鍵似乎也就在于其中較為單一的幻術而已吧?！蹦斐蛇@么一說，朱瑾曇和顧菲菲都不由點頭，皆覺得其言不差。而北川寧薇則不置可否，美目飄向垂首深思的景庭。后者感應，卻是目光一觸即閃，喃喃道：

“老莫你說得看似通理，但卻不盡然?！?

“哦？怎么講？”

“若只是所謂單純的幻術，那便有許多不可解釋的地方。比如我們一同入陣，在首尾相接的情況下為何會被分割驅散？而冥冥中各人竟又分散進入了不同陣局，導致我們所遇之景全然不同，卻偏偏互不干擾？如果只是單一幻術，那和咱們之前在警局的遭遇可大不相同哦?！蹦斐蛇吢犨呑聊?，也覺不錯。景庭接著又道：

“反過來講，假設陣中運磚的就只是單的一項幻術，那其施展的媒介是什么？又是如何針對不同人實施不同類型的幻象呢？而且明明任何一陣都能致人死地，又何必分開施術這么麻煩呢？要知道事實已經證明，這三道陣法，我們一道都闖不過，遑論三局連殺了。所以呢，我覺得如果要破陣，單單考慮應對幻術肯定是不夠的?！闭f完，一眾人皆扭頭望向北川寧薇，如同等待公布答案的學生般。寧薇淺淺一笑道：

“看來景編輯的腦子無有大礙了，誠如你所言。這所大陣中的玄機并不像普通的幻術，或者按現代科學所歸類的催眠術那么單純。我曾向莫警官他們介紹過，這座陣是按人生四象設計，共分為四大格局。遵循著九宮八卦，五行生克等中國古代陣法原理排布。所以你們一旦進入其中，便會因不識五行而不辨方位，必然為其所困。但若是正統的陣法，只會將人困守其中不明進退，并不會產生你們所遇到的殺戮之相。而之所以會讓諸位險險喪命，則是因為此陣中又揉雜進了術法的緣故。”

“究竟什么是術法？”景庭眨眼看著北川寧薇。

“是的，或者叫做旁門左道更為通俗易懂?！睂庌睌n了攏秀發接著說道：“術數之法源于道法中的五術，所謂五術即指：仙、醫、命、卜、相五大系統。類似于西方的巫術、邪法。本來術數重于以陰陽五行的生克制化理論來推測自然、天下、人事的‘吉兇’但隨著后世發展，尤其是各類江湖教派的融合，逐漸衍生出許多攻擊性的方技，這其中也就有我們在此大陣之中所遭遇的玄虛了?！北贝▽庌边呎f，邊看著眾人有些呆愣的樣子，不免莞爾。旋又解釋道：

“說了這么多，并不是要給大家普及什么傳統知識。只是因為此一‘殘生’之陣不同以往，不能單靠我一人，還需要大家相互配合才能通過。故此先做些闡述，利于入陣后諸君協調?！本巴ケ娙怂贫嵌攸c著大頭，心中暗道：管那么多呢，跟著你走，聽你安排就是了。北川寧薇顯然也看透了眾人的心思，抿嘴一笑道：

“休息好了，咱們就啟程吧。”莫天成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揉了揉肩膀看著景庭道：

“終于能卸下這肉包袱了，我說你這家伙回去就給我減肥??！”

“去死吧你！”憤怒的青年編輯毫不示弱。一旁朱瑾曇和顧菲菲對望一眼，嘆道：

“男人的爭吵，好無聊啊~”

就這么著，在北川寧薇帶領下，這一行五人再次踏入了“殘生”玄陣！

與前兩陣不同，這次走在隊列最前面的換成了景庭。而北川寧薇則在他身后，接著依次是朱瑾曇、顧菲菲和莫天成。

“怎么剛醒過來就變成我第一個闖陣啊？之前不都是、都是……”景庭嘟囔著，有些躊躇。忽然香風飄來，耳畔響起溫良的女聲：

“別害怕，我會護著你的?！本巴ヒ汇?，偷眼看了看北川寧薇，咳嗽一聲道：

“我不是害怕，是在這吃過虧，比較謹慎而已?！?

“哦？那就是恐懼嘛?！?

“這！才不是的，我只是怕帶錯路讓大家陷入危險啦?！?

“不會啊，因為我們可沒指望你帶路呀。我不過是要你在前面開道罷了，你聽我指揮就好。”

“呃~~？”景庭咧了咧嘴，心說唯女子、小人不可得罪啊。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往里走去。不過走出兩步，便聽北川寧薇輕聲道：

“此處往左行，入生門之位?！本巴ヅ读寺曇姥远校卟欢噙h，又聽北川寧薇道：“折返三步再左行。”待到行止，又聽寧薇道：“取中宮直行，離火位行。”如此轉折了數次后，眾人停在了一排豎道上。

“怎么不走了？景庭輕聲問。”北川寧薇皺眉搖了搖頭道：

“此路不通，甚是怪異?！北娙寺勓远加行┚o張，卻又不敢隨意移動。北川寧薇想了想朝大家說道：

“我們已經進入‘殘生’之陣的中心了，此地是個交匯點，只要不離開兩列豎柱的范圍，不虞陷入陣法。”幾人一聽，算是松了口氣，紛紛圍攏過來。莫天成瞅了瞅景庭問：

“我說你之前不是也挺懂這什么陰陽八卦的嘛，怎么北川寧薇一來你就成傻子了？至少給出出主意，提點建言啊。”景庭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抓了抓頭道：

“少在那挑撥是非，我之所以前面能帶路，是因為看過的那些雜書中記載過一鱗半爪的訊息。并不是因為我很了解這什么五行生克，八卦九宮的。再說方才這一路行來，人家也根本沒按什么乾、坤、震、巽、艮、兌、坎、離去走，我哪弄得清啊。”北川寧薇聽見他們討論，索性解釋道：

“這陣法排布確實是依照了九宮八卦的思路，但并不是那么粗劣的模仿。要知道古時候不同于現代，很多人都多少懂一些此類知識。要照你那么簡單的用卦象套方位就能管用，那還布什么陣啊?！?

“呃，是是是，我就說沒那么淺嘛?！?

“不過咱們不懂也有不懂的優勢?！北贝▽庌痹掍h一轉道：“知之少，則困頓少，反倒可能不容易被陣法所迷惑。”莫天成聽著，不禁問道：

“北川小姐，眼下遇到什么問題，你不妨說出來，咱們一群臭皮匠說不定也能想出點歪門邪道呢?！北贝▽庌甭犞α诵Φ溃?

“也好，就和大家探討下?！彼^略作思索，選擇最容易理解的方式進行闡述：

“這‘殘生’之陣和‘哀老’、‘敗病’不同，是真正意義上的殺陣。前兩者只要尋得通路，一路前行便可出入。但這‘殘生’陣想要通過，就非得尋得陣眼才能破除。因此我們不光要走對路，不迷失，更重要的是得找出隱藏的陣眼，否則雖然不觸發殺局，但時間一長仍是會被困死其中。”莫天成點點頭問：

“那所謂陣眼又是什么呢？”

“就是這些暗灰的金屬矮柱。”

“就這些？”

“嗯，陣眼就藏在它們其中的某一根。”莫天成哦了一聲，細細查看?？赡切┲用扛家粯樱行p壞的也只是斷了、殘了，形制仍是毫無差別。

“這都一樣啊，要怎么找呢？”北川寧薇不答，只是細細觀察著。這時朱瑾曇吶吶地問道：

“寧薇姐姐，我有個笨法子，不知道管不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