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述回到家里，打開門的那刻，所有的家具都還像是嶄新的。里面空空的，沒有一個人。關門的時候，他使勁的咳嗽了兩聲。寬大的客廳里，還能有那么點回音來回的飄蕩。每個假期，他都不想回家，因為，每次，都只是他一個人。他習慣性地打開窗簾，那一刻，只屬于繁華都市的燈火，一下子涌進陳述的眼睛。他沒有開燈，還是像以往一樣，坐在了冰冷的陽臺上。

熙熙攘攘的城市，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熱鬧，可是，陳述卻感覺到了一種冰涼。每棟大樓室內的燈光都漸次燃起。里面，或歡笑，或打鬧。陳述躲在角落里，靜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突然之間有了種想哭的感覺。他開始覺得，他是孤獨的，他是寂寞的。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后更是這樣。

天空里，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掛上月亮，有點馬上就要下雨的錯覺。

“老天你也在可憐我，對嗎？所以，你也沉默了，對嗎？”陳述望著黑得不見底的天空干笑的說著。他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后，放在了嘴唇上。學會吃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開始時候學會的。他只知道，每次感到孤獨的時候，他就會習慣性的抽煙。飄散開去的煙霧，像是能緩解內心的孤獨一樣。他自己的父親，是個厭煙主義分子，這么多年，他沒見自己的父親在他的面前抽過一支煙。想到這里的時候，陳述只覺得一陣好笑“原來，所謂的基因是假的。我沒有繼承父親厭煙的基因?！?

陳述大大的吐出一口煙霧，然后用手揮扇了一兩下，像是要打開這迷霧一樣。

“我突然非常懷念那些燈紅酒綠的類似地震的酒吧，一如今晚，把所有關于難過和疼痛的一切聚集在酒里，然后猛然下肚，最后隨著能夠搖到脖子酸痛好久好久的類似地震的音樂統統搖掉。那里總是殘留我的過去，而我忘記了在電話里自己曾答應過一個人要少去這種地方，我也忘記了難過后自己仍然還會難過?！?

2

這一天，蘭度就坐在窗戶前淡淡的過了。母親叫他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他紅腫的眼睛。

“你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整天就在哭？要學學你爸爸，我們家可就你這一個兒子，你可得有點志氣?。俊绷_玉梅的這句話，不知道是在為蘭度擔心還是在責怪蘭度。

蘭度抹了把臉，笑了，那種笑，清晰而又明朗?！胺判牧?，媽。我只是在為一個即將宣判的兄弟難過罷了?！?

“宣判？”

看著母親的神情，蘭度想母親準是想到了關于自己在學校不好的事情，突然伸出雙手，搭在了羅玉梅的肩上“放心啦，媽。走，去吃飯吧。”

“這可不行，你可得給我說實話。不然，待會告訴你爸爸刻就不簡單了。”

“邊吃邊說吧，我餓死了?！闭f完，蘭度便坐下了“媽，其實，真的沒有什么啦。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我年紀大了，可就靠著你這一個兒子啊。你要是不爭口氣，我和你爸爸將來靠誰?。俊?

“真的只是我們班和我玩的好的一個同學，明天，我想去法院看他。媽，你知道嗎？其實，他真的不是什么罪人，他只是在替人頂罪。”

“頂罪？”

望著羅玉梅一臉的驚疑，蘭度給母親講起了從進市一中的那天起，李然就待自己特別特別好，以及，后來所發生的一切。唯一沒說的，就是他為邶涵翻出圍墻喝酒的那次。

3

六點多一點兒的時候，蘭度就被何玲雨的電話吵醒了。出門的時候，他沒有叫醒睡得正香的爸媽。

這一天，天空飄著點小雨。是不會淋濕衣服的那種雨，所以，蘭度也就沒有帶傘。

兩個多小時后，蘭度坐車來到了市人民法院。剛下車，就聽走過去的一群女警官的口里說“沒想到，今天竟然有接近二十人宣判，其中，有六個都是因為殺人的。”

另一個年輕點兒的接著說“這年頭，不殺雞警猴不知道得出多少的亂事?！?

“是啊，可苦了我們做警察的?！?

“你不知道啊，聽說，有很多這次都被判了無期徒刑啊。聽說還有三個是死刑?！?

“殺了人不償命怎么行？這是他們應得的?！?

蘭度走到法院門口的中央，看著這幾個女人的背影，一身警察的裝備，沒想到說的話比誰的都難聽。

“女人?。　碧m度搖了搖頭。

“上帝啊，但愿，但愿李然沒事！”生活了十八年，蘭度還是第一次為了一個人相信神，也是第一次在為一個人祈禱。

雨莫名的在一刻里大了，蘭度別頭望了眼，然后對著那扇空洞洞的門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后，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