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靠在一樓落地窗前的小沙發(fā)上坐著，向著舞臺望去剛好可以望見千木認真表演的側(cè)臉。

我很是詫異，上次所見的那么安靜，那么淡雅的少年，可以坐在鋼琴前彈出《鯨魚之聲》的幽靜，竟然也可以搖身站在搖滾樂隊中間變成架子鼓手。“他到底是一個什么人？”我在心里悄悄的嘀咕！

慕容和一些認識的人相互打過招呼后走到我身邊坐下，將手中的一罐啤酒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你認識千木？”

“額？”我的思緒被拉回來！

“聽說你認識他啊！”慕容繼續(xù)問。

“沒有！上次無意間走到這里，聽見他在彈《鯨魚之聲》就聊了一兩句！”我如實的告訴了慕容，“剛才許曄說......這里的御用樂隊？辛千木看上去不像是和樂隊中的其他人是一伙的吧？”

“你看！”慕容努努嘴示意我朝舞臺看去。“舞臺上那個彈吉他的小胡子是這支樂隊的隊長，J城職教的重點人物，旁邊那個矮一點的也是。他們倆的學費是火蘭全部承包的。在城南這個地方，他們幫火蘭網(wǎng)絡了J城職教集團一半的學生作為長期顧客。鍵盤手是余風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據(jù)說他老頭是那次賭博案中的元首，可是沂銘的叔叔沒有供出他。彈貝斯的是一個流浪歌手，沂銘在中天街的天橋下把他帶回來的，他的背后差不多有幾十號可以叫出去打架的閑散人員。另外兩個主唱的老爸和林叔叔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這個樂隊基本上就代表了火蘭的所有的靠山。”

“那辛千木呢？”我好奇是我問道。

“他是J城大地產(chǎn)老板的兒子，樂隊里唯一一個和火蘭沒有什么關聯(lián)的人。就是過來和他們一起玩音樂而已！”我早就料到，如此干凈的少年，應該不會被卷到那些不為人知的黑暗里。聽完慕容的介紹，我悄悄的松了一口氣。然而，另外一個問題突然涌上我的腦海，我望著慕容哲皓，很認真的打量了一下他帥氣的臉頰，問道：“慕容，你為什么知道這么多？你和他們也是有關系的吧？否則怎么第一次認識沂銘的時候他會那么恭敬的對我。這幾個月里，就我對沂銘的了解。他可不是會隨意讓一個陌生人靠近的人！你在這個火蘭到底又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呢？”

慕容回視我的眼光微微一笑，然后將視線透過我望向二樓的大廳，那里有林沂銘和那個叫做峰哥的人，正在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心理戰(zhàn)爭。慕容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臉色僵硬的說，“雅雅，待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可不可答應我不要沖動？”

“啊？”我又一次沒有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想慕容問清楚，一個我永遠都忘不了的人出現(xiàn)在了火蘭酒吧的門口，那個人就是——智子！

我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女孩真的就是智子。一頭大波浪卷的秀發(fā)染得像火一樣紅的刺眼，濃濃的煙熏裝讓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黑色的緊身短裙剛好完美的勾勒出她剛剛成熟的軀體，十厘米的高跟鞋錦上添花的撐起了她的完美。若不是記得銘心，記得刻骨，我也不會相信自己會在第一眼認出那就是我日夜牽掛的朋友。

智子看到了角落中的我和慕容，可是她好像并沒有在意到我的存在，只是微微向慕容點了一個頭，然后略過我們直接向二樓走去。我試著想要叫她，可是舞臺上的音樂太吵，我細微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空氣中。我想要沖上前去，慕容緊緊的牽著我的手不讓我離開座位半步。手被捏的生疼，我開始掙扎。

“不要鬧了！待會兒我會向你解釋這一切的。答應我，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好不好？”慕容放開我的手將正在掙扎的我牢牢抱住，我知道自己力不及他，只好安靜了下來。望著智子的背影看去，在二樓樓梯的轉(zhuǎn)角處她回過頭來望了我們一眼。那畫滿了眼線和眼影的眼中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的讓我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智子。

慕容將我牢牢的扣在沙發(fā)上，我動彈不得。眼見著智子輕車熟路的走到二樓的大廳，很自然的和大廳那個叫峰哥的人打招呼。隔著一層樓的高度，我看見智子像電影中很常見的那種女孩一樣輕輕地靠在了峰哥的身上。她的眼光用45度俯視的角度剛好對上我的眼光，我徹底的憤怒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我終于掙脫了慕容的擁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迅速沖上樓。

慕容緊跟在我后面追上來。可是還是晚了一步。“蘇智潔，你他媽的到底在干什么？”我一手將智子迅速的扯出峰哥骯臟的懷抱里，一邊大聲的吼道。酒吧瞬間因為我的舉動而安靜了下來，一樓二樓所有的目光迅速的投向了我。所有人都看熱鬧似的看著我，期待著接下來的好戲。

慕容試圖拉著我，我用力的打開他的手大聲的吼道：“放開我！”慕容沒有理會我的掙扎，上前一步用力的將我摟在懷里，對躺臥在沙發(fā)上的峰哥說道：“峰哥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太莽撞了！打擾你和蘇姐的雅興了！”

“誰他媽是你女朋友啊？慕容哲皓，你放開我！我在和智子說話！”我憤怒的吼道。“蘇智潔，你說話啊！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和這樣的人渣在一起？”我指向那個一臉猥瑣的男人，還在試圖掙扎出慕容的手臂。

“雅雅！住嘴！”一直沒有說話的林沂銘終于開口了，“給峰哥和蘇姐道歉！”他的表情很嚴肅，我看見沂銘沒有要幫我的意思突然有點后悔自己的沖動了，但生性的倔強讓我沒有辦法就這樣放棄我所要的真相。我默默的在心里給自己加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我為什么要道歉？我說的不對嗎？智子，我要你自己給我一個真相。我要親口你告訴我到底這一切是怎么呢！”

“林少，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這女孩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終于按捺不住的峰哥考試說話了！他仔細瞧了我一眼，然后將眼光投向林沂銘。

“冒犯峰哥了！這是我的小妹，今天不是我生日嘛，過來助助興而已。吶...”林沂銘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小慕容的女朋友，您也看出來了，這丫頭被我和小慕容慣壞了，說話也沒個輕重。以前也和小蘇姐是朋友嘛！峰哥給沂銘個面子，不要和小孩子計較啦！”沂銘溫和的說道。

“小蘇。這小姑娘和你是什么關系啊？”峰哥沒有理會沂銘，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智子，“我姚峰可從來不和人談什么面子的，但你蘇智潔例外啊！只要你小蘇說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姚峰朋友！”老男人一臉的挑釁，順手將一邊的智子猥瑣的拉入懷里。要不是被慕容死死的拉著，真有沖上去給他兩腳的沖動。

“我......”智子向我和慕容望了一眼，吞吞吐吐的開口，“我并不認識她！我怎么會認識慕容少爺?shù)呐笥涯兀　?

“智子！”我和慕容幾乎是同時驚訝叫了出來。想必慕容也沒有想到曾經(jīng)和我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的智子會說出不認識我的話來。慕容的手很不自然的一松，我將手伸出來順勢給了蘇智潔一巴掌，“你不認識我？上海的醫(yī)院里的那個小姐姐現(xiàn)在說不認識我？曾經(jīng)一起走過來那么多的困難的智子說她不認識我？從上海逃到J城也沒有說過要離開的人現(xiàn)在說不認識我？因為你的不告而別我做了半年的噩夢你現(xiàn)在說你不認識我？”淚水止不住的爆發(fā)出來，整個酒吧回蕩著我撕心裂肺的哭泣和聲討。

“林少，這可不好辦啊！你也看到了，小蘇說了不認識令妹，想必是令妹認錯人了吧？你也知道我們的規(guī)矩，這可不能怪峰哥我心狠。小姑娘都說了峰哥是個人渣，那人渣就要做人渣該做的事才對得起這個稱呼吧？”峰哥一臉得意的說道。

“好吧！既然是這樣，只能怪我這個做哥哥的管教不嚴，該怎么樣對待她的我一力承當！”林沂銘站起來，走到我和慕容的身邊，望著正怒火攻心的我說道，“許曄。秉明，把雅雅帶下去！慕容，你留著，該解決的總是要解決的！”

盡管我百般不愿，還是想一直小羊羔一樣被許曄和林秉明連托帶拉的拖走了。許曄一邊將我向外拽，一邊生氣的說道：“叫你沖動！惹大麻煩了知不知道？那個女的是什么貨色你也見識了，值得嗎？這下可害苦了沂銘哥！”被許曄這一罵，我的腦袋清晰了很多，突然想到剛才沂銘說的話“該怎么樣對待她的我一力承當！”我突然害怕起來。感覺自己已經(jīng)卷入了一個巨大的網(wǎng)中，這張網(wǎng)里有太多我不曾預知的事情。我一邊想要尋找答案，一邊又對未知的結局感到恐慌與無奈。

（二）

我努力回頭，對著姚峰和蘇智潔大聲叫道：“你想怎么樣？都沖著我來啊！”

姚峰很懶散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有點驚異的看了我一眼，笑著對林沂銘說道：“林少！你這妹妹還真像你啊！夠膽量！叫她過來，大家一起喝兩杯如何？”

慕容沒有容沂銘說話，沖上前賠笑到：“她還小，不會喝酒！”

姚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反倒是一邊的智子走上前開口道：“慕容哥真是好男人啊！這么心疼你的小女朋友？小姑娘既然說早就認識我，吶......我和她敘敘舊總可以吧！”峰哥身邊兩個人高馬大的青年走過來，攔住剛要被許曄和林秉明拖走的我。

我被重新帶回了大廳中間，幾十雙眼睛望著蘇智潔纖細的巧手輕輕地倒上兩杯啤酒端到我面前含笑的邀請。我接過酒杯正要先干為敬，慕容沖上前憤怒的從我手中搶過酒杯。林沂銘見勢，趕緊賠笑道：“峰哥，他們兩個都還小，禮數(shù)由他們行，酒我來喝吧！”他上前瞪了慕容一樣，淡然的接過他手中的酒杯。

林沂銘立即一飲而盡。姚峰不笑了，也不說話。旁邊的一個男子遞給他一瓶白酒，姚峰接過來看了酒一眼，又看了林沂銘一眼，“既然是林少要代行，那可不是一杯這么簡單！而是......一瓶。”

我知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規(guī)矩，要替人出人頭地就要接受對方提出的條件。我氣的全身發(fā)抖，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推開擋在我面前的慕容，沖到姚峰的前面搶過那瓶白酒，一手將它摔碎在桌角上。酒精的味道瞬間充斥著我的呼吸道，我強忍著嘔吐的沖動說道：”誰他媽怕誰啊？以這種方式整人算什么東西。”

姚峰望著滿地流淌的玻璃碎片和酒水，好半天沒有說話。林沂銘和慕容分別從兩邊走到我身邊站住。許曄和林秉明以旁人不易察覺的動作悄悄的將之前在舞臺上的一群人一起帶退了下去。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每個人幾乎都處于了一種隨時備戰(zhàn)的狀態(tài)。整個酒吧像是陷入了一個冰窖，讓人忍不住從背后發(fā)冷。

“算了算了！峰哥！何必因為小朋友而傷了你和林少的感情呢？今天是林少的生日，我們不要擾了人家的雅興啊！再說，小姑娘是慕容哥的女朋友，以后在南城做事還要有不少和慕容集團合作呢！你們說是不是，來來來...大家朋友一場，都不要僵著了！”聰慧的智子打破了整個場面的僵局。被智子這么一說，姚峰估計是在心中終于又權衡了一下利弊，他唰的一下從沙發(fā)上彈起來，叫了一聲：“我們走！”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火蘭，智子也隨姚峰一起離開了。

我終于從這場戰(zhàn)斗中緩了過來。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軟了下去。慕容將我扶到沙發(fā)上坐下，緊緊抱著發(fā)抖的我。之前一起退下去的幾個人，除了辛千木之外也都回到了大廳，在緊挨著我們的沙發(fā)坐下。林沂銘和許曄，林秉明一起遣散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員，叫人收拾了一下地面的玻璃碎片后也坐了過來。

林沂銘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現(xiàn)在這里都是我們自己人了！來，雅雅，給你介紹一下。莫洛，江楓，蔡文飛，王劍波，唐建文，劉書華。”林沂銘從左邊的第一個小胡子開始介紹。我認出他們就是之前慕容介紹過的舞臺上的那幾個人，雖然我并不能一下子將他們的名字都記住，但是我非常明白，以后，這幾個人都將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示意的點了點頭。林沂銘繼續(xù)說道：“我本來是不打算讓你和我們有任何關系的！但是現(xiàn)在你在我這里得罪了姚峰，我必須對你的安全負責！江楓，唐建文，劉書華都在你們一中附近，他們會保護好你和秉明的！不要怕！”

我抬起頭來看了一下那三個人。那個叫江楓的對我微微一笑，“你很勇敢！”我勉強著路出個笑容作為回應。林沂銘起身對他們說：“江楓，慕容馬上就上高三了！以后你負責接送雅雅上學放學。記住，不能讓姚峰的人接近她半步！”

“我懂得！”江楓站起來，認真的說道！

“好了！今天的事就到這里了。大家以后會慢慢認識的。你們今天都先回去吧！許曄，秉明你們?nèi)蕚潢P門。我和雅雅，還有小慕容聊一會兒！”其他六個人相繼四散離去。沙發(fā)上就只剩下我和林沂銘，慕容哲皓。

“對不起！”我終于小聲的說到。

林沂銘拍拍我的頭，笑了一下：“你說你怎么那么沖動啊？剛才要是真的干起來你打算怎么辦？”

“桌子上還有酒，地上是玻璃碎片，姚峰腳邊有插麥克風的電源插板和線，麥克風就在我的右手邊。離他最近的那個下手離我有五米。”我想描述一副畫一樣的描述著當時的場景。慕容聽完我的話，氣了臉都紅了。突然從沙發(fā)上跳起來，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我強忍住疼痛抬起頭，對視上他怒火中燒的眼光。

林沂銘拉住慕容，坐到我和慕容之間。將我擋在了身后：“我還以為我們幾個就已經(jīng)夠狠了！沒想到你一個女孩比我們更狠！”他笑著說道！

“打架不是靠力氣的！”我理直氣壯的說道！

“李恬雅，你他媽個混蛋！”慕容終于忍不住罵了出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后果。如果你有了一點什么事，你讓你媽媽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

“好了！慕容！別責備雅雅了！認識他的第一天你就應該知道她的個性！”林沂銘將慕容拉回沙發(fā)上坐著,“雅雅！你到底是哪兒來的勇氣？”他回頭繼續(xù)問我。

“我自己能喝，我不能讓你來替我喝那個酒！秉明哥說過，你對白酒過敏！”我如實的回答道。林沂銘突然不說話了，他輕輕的將我的臉頰邊的碎發(fā)綰到耳朵后面，很久很久之后開口道：“雅雅！你記著，任何時候不要輕易喝別人挑釁的酒。女孩子要會喝一點酒，但不要輕易和任何人喝。任何時候要學會保護好自己。今天有我和慕容幫你，以后我們離開了，誰還會再幫你擋酒呢？到時候出來事情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傷感的林沂銘，呆呆的看著他略顯疲憊的臉，心臟又一次泛起一陣一陣的疼痛。林沂銘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丟到慕容手上，“小慕容，送雅雅回去吧！”

慕容起身，將我從沙發(fā)上拉了起來。我聽話隨他走在身后，離開了火蘭酒吧。

那晚之后，一直到我和林秉明順利考上一中的本部高中也沒有人再提起任何和那晚有關的事情。上高三的慕容功課越來越緊，江楓守諾的擔當起了每天晚自習后接我回家的任務。

很長很長的時間里，我沒有再見過和姚峰有關的人。智子，也成了我們所有人閉口不提的硬傷。